下朝後,阿璃跟著慕容煜回了他的寢殿。
她回想著剛才朝堂上的政論,忍不住發問道:“那個白原怎麼會幫著你們造兵器?”
慕容煜剛換上常服,一麵整理著袍袖,一麵對阿璃笑道:“怎麼?幫我們造兵器又什麼不妥嗎?”
阿璃搖了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他原本是個避世而居的隱者,連貝海爾湖那種苦寒之地也住過,可現在突然決定投身朝廷、做起官來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慕容煜說:“有什麼奇怪的?很多隱者之所以選擇避世而居,正是因為空有滿腹才華,卻投報無門,或又是苦於仕途艱險、人心複雜,索性遠離了爭鬥。但如果有機會能實現一生的抱負理想,哪個男人能不動心?”
阿璃卻不以為然,“照你這樣說,白原的畢生理想就是造幾副弓箭,助你攻打陳國?倒鉤箭和連弩弓雖不常見,卻也不是什麼稀罕物,大凡對兵器有所研究的人,都能造得出來。算得上哪門子的滿腹才華?”
慕容煜坐到阿璃身邊,微笑著望了她片刻,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下頜,“你怎麼對別的男人如此上心?還好盡是些貶低之詞,否則我……”
阿璃勾著嘴角, “否則你想怎樣?你還打算把白原……”
她抬手比了個砍頭的姿勢。
“那倒也不至於。”慕容煜豁爾一笑,繼而思忖說道:“白原確是人才,難得他肯自薦為我大燕效力。你剛才說,倒鉤箭和連弩弓並非稀罕物,但你可知道,要鑄造出有作戰力的倒鉤箭和連弩弓卻也十分不易。”
阿璃說:“我知道。”
她自小在風伯欽的安排下,師從名家習武,對各類兵器十分了解。
“所謂倒鉤箭,就是在箭頭旁邊,還多出了一個帶刺的倒鉤。人若被這樣的箭頭射中,不但創口深闊,想要拔出來箭頭,也非得要撕扯地皮開肉綻不可,因此作戰時威力不同凡響。可正因為箭頭處多了個倒鉤,重心難免較尋常羽箭不同,若不是用慣了這種箭的兵士,恐怕出箭時力度和準心都會有偏頗。”
慕容煜頷首說道:“正是如此。但白原卻設計出了一種專門發射倒鉤箭的連弩,箭槽根據箭身和箭頭的重量比做了調整,士兵們使用的時候,隻須照往常的方式瞄準,卻依舊可以命中目標。更甚者,此種連弩,可以連發十二隻弩箭。”
阿璃聞言,心底不禁隱隱泛起擔憂,卻又說不清是為了什麼。
似乎剛剛才被慕容煜逗樂的心情,瞬間又低落了回去。
時至今日,她仍然不敢確信,仲奕是否真的落到了延羲手中……
蘅蕪重傷後一直昏迷不醒,萋萋又仿佛毫不知情。她沒有辦法向延羲討要證據,卻又不得不時刻擔憂著他以此威脅自己做些什麼,而這些要求又會對慕容煜造成怎樣的傷害……
慕容煜打量著阿璃的神色,握住她的手,輕聲問道:“阿璃,又在想些什麼?”
阿璃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什麼。”
慕容煜輕撫著她的手腕,“你體內的毒剛解,若是還覺得哪裏不舒服,記得傳召禦醫再來看看。”
他知曉阿璃身中異毒一事之後,便親自去一趟纖羅公主的府邸。
兩人具體談了些什麼,阿璃並不清楚,隻知道纖羅最後交出了解藥,並答應跟慕容煜解除了婚約。
即便是沒有權力上的交迭,她策劃謀殺一國王妃,便已是重罪。一旦此事被昭告天下,她恐怕再難得到燕國的庇護。
以今日朝堂上的見聞來看,纖羅被逐漸執掌漠北的月氏新王所排擠,失勢已成定局。
可即使是在這種情形下,燕國人對她的好感和維護依舊不減。
阿璃不得不承認,在某種程度上,纖羅公主對慕容煜的付出與幫助,遠遠超過了自己……
阿璃翻轉手腕,與慕容煜十指交握著,緩緩說:“我沒覺得哪裏不舒服,隻是想起今天你們在朝堂上的爭論,有了些想法而已。”
“哦?”慕容煜牽起嘴角,“什麼想法?”
以往兩人也曾偶爾討論過天下局勢,但阿璃主動提起,還是第一次。
阿璃說:“燕陳開戰,似乎已是不可避免。燕國久經戰事,又缺乏錢糧,如果真的跟陳國持久交戰,怕是會落於劣勢。”
慕容煜點了點頭,說:“現在看來,風延羲應該從很早開始,就在暗中準備這場戰事了。龔謙以為陳國會受暗夷牽製,但暗夷早已重獲自由,且並無兵力和野心向北擴張。二則,風延羲和暗夷牽連甚深,斷不會倒戈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