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渾渾噩噩地轉醒,召來宮女詢問,卻得知自己不過隻睡了兩個時辰而已。
她倦意沉重地從榻上起身,想起適才夢中所見,不覺有些神思恍惚。
攜著花香的一縷微風,從百合刺繡的霞影窗紗間吹了進來。
阿璃經不住打了個寒顫,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物,才發現早已被冷汗浸濕。
她怔忡了片刻,吩咐侍女在暖閣中備下浴桶花露,再摒退左右,解衣散發,泡進了水裏。
阿璃用手掬起一捧水,低頭將臉埋入其中,靜默了片刻,才抬起頭來。
晶瑩的水珠順著她光潔的麵頰滑落,滴嗒嗒地墜下。
她雙目緊閉,兩排微翹的睫毛仿佛墨蝶潤濕了的翅膀,在氤氳水汽中、輕輕地顫動著。
她原本確實猜想過,燕陳一旦開戰,暗夷會或多或少地被牽連進來。
暗夷地處南蠻之地,群山密林環繞,氣候潮濕炎熱,多有毒蟲瘴氣之害。但也因其獨特的地理氣候,農產作物豐盛,昔日作為陳國的屬國,每年納貢所繳的貢米、茶葉和藥材等物,不下百萬石。
如今暗夷雖然擺脫了陳國的奴役,但隻要作為大巫師的沃朗願意幫忙,為陳軍籌集到充足的軍糧和藥品,應該不是件難事。
阿璃知道,沃朗和蒙卞,一向與延羲交好。即便是上一次沃朗幫助自己送走過青遙,但在大事上,他不可能真正站到跟延羲對立的一麵。而蒙卞,更是不會置延羲的利益於不顧……
可華陽關的那場毒霧,生生地扭轉了風向,來得聲勢浩大,饒是阿璃對巫術並不十分了解,也明白沃朗隻怕是用上了十足十成的勁力,抱著要讓燕軍全軍覆沒的狠心而來。
她想不出來,是怎樣的原因,能讓沃朗做出這般決絕的舉動。
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風延羲對他做過、或者說過什麼……
要挾?
應該不是。
沃朗既然有這麼強的本事,大可以調轉矛頭,把陳軍弄得全軍覆沒。
欺騙?
很有可能。
阿璃想起延羲招攬人心的手段、手下那一個個對他死心塌地的婢女暗衛死士,忍不住狠咬了下牙,眉心緊擰到了一處。
為什麼,上天為她設下的這個棘手強敵,偏偏是命中的克星?
若不是身上的主仆蠱讓他能隨時地知曉自己的行蹤,她恐怕早就殺進陳軍大營去了!
可眼下,究竟該何去何從……
阿璃慢慢滑入浴桶深處,任由散發著花露清香的浴水漫過了自己的頭頂。
身體被柔軟的溫水包圍著,仿佛嬰兒沉睡在母腹之中,心緒似乎亦漸漸安寧平和了許多……
過了會兒,有侍女在暖閣外稟報,說慕容煜也回到了長慶殿。
昨夜回到宛城以後,他便一直領著府尹等地方官員,著手布置守城的各項事宜,忙得無暇休息,一直沒有回宮。
阿璃做了幾次深呼吸,整理好情緒,匆匆起身穿上衣服,再拭幹頭發,對鏡挽了個發髻。
她跟著侍女進到內室,見慕容煜正在幾名宮女的服侍下,更換上一身藍色的錦袍。
“陛下。”
阿璃猶豫了一瞬,屈膝行了個禮。
慕容煜望著阿璃,似想說些什麼,但終隻是輕輕的一句:“免禮。”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昨晚接應車隊入城時的那番對話,讓兩人之間生出了一種微妙的尷尬,似乎都揣著沉甸甸的心思,卻又都各自竭力遮掩著……
侍女魚貫入內,奉來盥洗物品。
慕容煜揮手摒退了眾宮女,挽起衣袖,打算自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