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茨平原的天很藍,不同於秋日的蒼涼,夏天的烈日讓地上的草地煥發著光芒。一望無際的大地與長長曲折的河流與天空在遠處交合,給人總有一天走得到世界盡頭的感覺,而蘊育帝都與耶茨平原上的人民的彭斯江則看上去更像天與地的盡頭,天空中流下來的水。
“你說世界有盡頭麼?”說話的人擁有傾城的容顏,八月的天是灼熱的,而說話的主人穿著一身得體的連衣裙。長長的裙擺拖到了膝蓋以下的部分。她正對著一邊躺在草坪上仰望天空的少年漫不經心地問著。
少年擁有一頭黑發,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臉,嘴中銜著一根不知從哪裏拔下來的草,他想了想,點了點頭。
維拉也隨著那個少年坐了下來,拿起丟在一邊的書本,隨意翻動著。“為何這樣說?”
肖恩的眼睛不再看著天空,他的眼睛看向了他身邊的樹,看向了旁邊正在被翻動的書頁,看向了遠處升起的渺渺炊煙:“因為有個涯叫天涯,有個地叫海角,有個詞叫海角天涯。”
“那你會陪著我去那個地方麼?哪怕是天涯海角。”
看著眼前四肢著地的少年,維拉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猩紅的雙眼並沒有讓她懼怕;他低聲的警告的低吼,並沒有讓她退後半步。她蹲了下來,張開她的雙手,很纖弱的一雙手,手中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再把雙手給我麼?再陪我跳支舞。”少女眼有些濕潤了,“天涯海角還沒去呢。我說過,不管你變成什麼都會在你身旁。所以陪我去海角天涯吧。”
是回應麼?魔化的肖恩低低嘶吼了一般,臉上露出了警惕,露出了懼怕,露出了不忍,露出了掙紮。他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露出了嘴裏的兩顆獠牙。少女的眼滴下了兩行清淚,秋雨又下了。不同耶茨平原的雨,是細膩的,雨滴仔細地撲滅了地上還騰著的火焰,清洗著眾人的疲憊,洗滌著樹林的枯葉。
但是沒有洗淨他身上的血。是他的麼?還是那個小女孩的?或者是那些的魔狼?因為這場雨,維拉在眾人麵前哭得很放恣。她又慢慢地朝魔化的少年走去,她是危險的,至少魔化的少年應是這樣想的。她走一步,他退一步,她走得很痛苦,他退得也很痛苦。最後他痛的放棄了四肢著地,頭部狠狠地撞擊著牆壁。一下不過癮,兩次、三次,他終於不會退了,但她更疼了。
或許是頭部撞擊猛烈的關係、或許這場秋雨的關係、或許是他太累的關係、也或許是她的關係。總之,少年沉沉地睡了過去,也可以說是暈了過去。
這一暈便是三天三夜,當他醒來時,已是皓月當空。帳篷外,篝火在布的細縫中透出光亮。他覺著腳有些沉,看過去,是維拉枕著他的腳睡著了。應是腳被枕的時間較長的關係,有些酸,有些麻。肖恩沒有動,把身後的枕頭撂高,便這樣半坐了起來。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佳人,維持了不短的時間。
很久,許久,久得能想好多事,能決定很多事。維拉從夢中轉醒,看到已坐起身的肖恩,喜上眉梢。激動得抱住了他,對他訴說著令人動容的情話,和這幾日的困苦與委屈。
拍了拍維拉的背,少年把少女從懷裏拉了開來。這是他醒來的第一句話,他感覺自己的聲音應是嘶啞的,有氣無力的。甚至連一口水,一口飯都沒有吃,沒有喝。因為此刻的他沒有心情,因為他做了一項他可能會,不,是一定會後悔的決定。“我們分手吧。”
月不為別人所改變,今夜也是如此的美。星辰也是如此。
維拉很平靜,應是早知道少年會這麼說:“說說你的理由。”肖恩凝視著少女,知道少女已找好說辭,但他還是說了下去。“因為你會死,遲早死在我的手上。”
少女很開心。此刻的對話不應是笑著的,但是此刻她就是在笑著,而且很快樂。“並不會,你不會。因為你欠我的,你還沒有陪我去海角天涯,至少大江南北也沒有。等著些都完了,我們再好好考慮這個問題吧。”
肖恩很嚴肅,他很生氣的說道,連一直掛著的笑臉都不見了。“請與我保持距離。因為不這樣我遲早會傷害你,我當時想殺光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你。”
少女也收斂起了笑容,她認真看著他的發,看著他的眸,看著的唇,回道:“是的,但你沒有。”
漸漸的,營地中隻剩篝火在發出歡愉輕叫。而肖恩的帳篷外,要來換班的綺莉對著裏麵發了好一會呆,連手中的巾掉了也沒發現。慌慌張張、魂不守舍地退回了黑暗。
秋日的晨來得比夏日要早,山上鳥在鳴,透過一棵棵樹,一排排木,能看到兩隻狐在追逐,一群鳥在地上啄著食。肖恩把在床邊的人輕輕地放到了床上,出了帳篷。享受著秋日帶來的微醺溫度,懶散的一個懶腰,不遠處有片湖,沿流而上,竟發現有處泉眼。找了片還算綠的葉,盛了點水。有些甘,又找了三五根不算細的木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