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七節(1 / 1)

無論多麼美好的夢都有醒的時候,無論夢中人是否願意,他們都會醒來麵對自己最不願麵對的事。這粗淺的道理,許多人悟不透,他們選擇逃避,膠於見聞,醉生夢死,殊不知,當美夢破碎時,他們會承受更多的痛。

依蝶穀穀主耳提麵命的道理,秋暮心不懂,既夢是誇姣之夢,那她為何醒?她想永遠待於夢境,沉溺,沉溺。

然,秋暮心不似他人,她沒有選擇的權利,她不可頹唐而活。風嵐雪沒有給她這個權利,他要她醒著,那她便不能睡。她睡了,百人喪命。秋暮心是風嵐雪的妻子,享風嵐雪的獨一無二的愛憐,她亦是風嵐雪的私有物、風嵐雪的琉璃娃娃,他的命令,秋暮心必聽必遵循。所以,秋暮心不能睡。

秋暮心醒時,入眼的不是依蝶穀小屋的熟悉陳設,而是風嵐雪狂喜的表情,他喚她暮心。她雙手捂耳,尖叫,讓他走。

風嵐雪走了,帶著瞬間冷凝的欣喜走了,帶著似半日崖崖底不化的冰雪般寒冷的雙目走了,帶著秋暮心走了,帶著試圖擺脫他桎梏的秋暮心一路走到追憶軒。

追憶軒,追生前之憶,生時入,死時出,扼骨鏈鎖之人鉗永生。

風嵐雪戴追憶軒的鎖鏈於秋暮心的頸、腰、手、腳、膝,動作輕柔,仿佛擦拭稀世珍寶。他愛極了秋暮心,他想給她凡世最好的東西;他想將她捧於手心寵著,輪回轉世,不入挽歌湖,洗生時憂愁煩惱;他想她繼續如白蓮般出淤泥而不染,不被世間的濁氣玷汙。訂婚之禮上,她微暈紅潮一線,拂向桃腮紅,兩頰笑渦霞光蕩。他愛她,愛入骨,他晰她是將他看作一人的替身。不過,她是他的琉璃娃娃,隻是他的,隻能被他擁有。

鮮血滴至早已被染紅地麵,八根鎖鏈緊緊羈係秋暮心,掙紮不得,因劇烈的疼痛而黯然的目光呆滯,似憶前塵之事,她想就這樣昏睡,楠劄香卻刺激她的神經,迫她清醒。

隔扼骨鏈風嵐雪用力攥著秋暮心霎時鮮血淋漓的手腕,擰眉,疑惑道:“暮心,你為何不看我?是不願?還是不肯?”

“啊,啊,啊,啊,啊。”欲求一死的痛楚不休的傳來,秋暮心嘶著沙啞的嗓子,無力答複。扼骨鏈,扼骨鏈,扼骨之鏈,鏈內尖刺刺入骨,疼痛入骨。

風嵐雪無奈地走了,又來了,端著一碗粥來了。

風嵐雪解束縛秋暮心的鎖鏈,眼神憐惜,卻未為虛弱的妻抹藥,任鮮血滴落,舀一勺粥,吹涼,慢慢渡入懷中人的口,逼她下咽。

淚悄無聲息地流秋暮心的麵。為什麼全變了?那個買她最愛果酥的嵐,那個為她摘末梢花的嵐,那個言笑晏晏的嵐,那個溫潤如玉的嵐,在哪?她不信他是嵐!因為嵐是好人呀!藍花楹樹下,她坐於秋千架,嵐送她一雕婆娑花的額環,說他愛她,他要娶她為妻。她引他入依蝶穀定親。那晚,正值月圓,他穿著藍色的衣袍,舉酒盞,將滴了血的酒傾灑地麵,酒落處開叢叢霜雪花。嵐執著一支細筆,蘸朱砂,於她眼角描繪著花朵,繪的是他最喜愛的藍花楹,花成,周圍靜默的師兄嘩然,紛紛前來打趣嵐。師傅摸著她的頭說那人是真心待你的,依蝶穀內不知有多少的海誓山盟,不知有多少的霜雪花,但他是最多的。她酣然入睡。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他卻突然暴起,斬環繞之人頭顱。

血術使以半人之軀施術法,本就是逆天行事,雖已用自身鮮血祭伊月,神仍需降罰,依蝶穀中人受懲之日便是每月十五——圓月之時,那日依蝶穀之人皆不能施用血術。這極為機密的事,她告訴了他。然,訂婚之禮後,風嵐雪揮劍斬盡依蝶穀中人,除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