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討會第二天正式開始,吃好早飯後,我拿著本子和筆坐到階梯禮堂裏。大部分人還沒到,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在過道中間談笑風生。動一動脖子,全身刺骨的痛,估計是睡眠不足造成的,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大型會議,加上難得到省城,做夢都有點小激動。
這是一家位於省城花都市郊的酒店,營業有些年頭了,周圍的地塊已被開發出來,居民區,超市,商場鱗次櫛比,呈現出一番熱鬧繁華的景象。我看酒店的住宿指南上介紹,離這不遠有一家花木植物園,不如趁會議開始前,上網搜索前去的交通路線,好讓中午的休息得以消遣。
我托著腦袋把玩手機,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計劃。
“你好,這個座位有人嗎?”
我抬起頭,是個年齡與我相仿的姑娘,她指著我旁邊的座位,笑眯眯的問道。
“沒有人。”我笑彎眼睛回禮。
“那我就坐下啦。”她懷抱電腦,自拍杆,錄音筆,筆記本和水杯,負載滿滿的貼我而坐,然後從椅子裏抽出小桌板,過家家般把這些東西依次擺好。
我無聊的觀察她的舉動,她發現我在看她,介紹自己道:“我叫黃玲,是花都晚報的。”
“我叫寧書,是江城今日晨報的。”
“呀,從江城來的,我在那讀的大學,我是江城大學文學院的。”
“好巧啊,我也是江城大學文學院的。”
“真的嗎?”她開心的拍起手,“我是07屆畢業生,你呢?”
“我是10屆的,師姐好。”
“啊……”她九曲十八彎似的拖長音調,“是個小妹妹啊,第一次來參加這個會議吧。”
我謙虛的笑著,“是的,師姐,我第一次來,不懂的地方還望你能多多指教。不過說實話,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工作幾年的人,我剛以為你和我一樣大學畢業不久呢。”
她骨碌骨碌轉動眼珠,調皮的搖頭擺尾,“這話我愛聽,就讓師姐來向你展示訣竅所在。你看我帶的設備”,她誇張的張開雙手,“幹我們這行的,筆杆子和嘴皮子功夫是次要的,關鍵是你得擺出勤勤懇懇的態度,任勞任怨,心甘情願被老板榨幹最後一滴油水。你瞧我,攝像的,錄音的,攝像加錄音的我都帶齊了,回去把這個領導,那個主任的發言成段的往新聞稿裏添加,無論稿件的質量如何,老板都沒話講,反正我是來認真參加會議的。”
我撲哧笑了,“師姐真聰明。”
“你多參加幾次就知道了,這種會就是繡花枕頭,呀,主持人來了,我得把設備全打開,然後舒舒服服趴著睡一覺。”
她說幹就幹,風風火火的忙活了一會,癱軟在椅子裏閉上眼睛。
會議的內容當真很無聊,每家報社添油加醋的將自家成績鼓吹一通,再提出一些宏偉不切實際的計劃,也許是受黃玲的感染,聽的我昏昏欲睡。
“哎,你也聽不進去啦。”她一覺醒來,幸災樂禍的打趣我。
“還是師姐有經驗。”在濟濟一堂的階梯禮堂裏待久了,我窒息的連呼吸都感到有些困難,不由懶洋洋的說道。
她休息好了,談興大增,悄聲問我:“寧書,你們報社是不是有個叫秦羽的?”
我瞬間驚的頭腦清醒,越努力和這個名字脫離幹係,越是陰魂不散擺脫不掉。
“嗯。”
“哇,是江城大學畢業的嗎?”
“對的,是我的師兄。”
“原來同學會上的傳聞是真的,他果然進了不知名的三流小報社。”
話一出口,我和她麵麵相覷,她尷尬的掩飾道:“不好意思,我口無遮攔慣了。師妹,我不是針對你啊,我們都覺得以秦羽的家世,以他的學識和能力,即便要進報社,也至少去一個國家級的單位。”
“所以他前段時間辭職了。”
我無所謂的笑著,然而再不計較,喉嚨口總像堵了一塊梗,沒有辦法繼續暢所欲言,我對和她愉快聊天的興趣降至冰點。黃玲大大咧咧的,仍然趣味盎然的八卦道:“你師兄以前可是我們學院的院草,每每隻要他出現在籃球場,一群女生聚在那給他做啦啦隊,搶盡了學院所有男生的風頭。現在想想,我們那屆的男生,除了他,其他人的長相我全無印象,你能理解這種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