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風一聲不吭,專心致誌的為妖王輸著真氣。在妖界,他一直話很少,能證明他存在的,隻有顯赫的軍功。
妖王瞅著他,歎道:“你做護法……已有千年,我卻……從未厚待你,如今……我將離去,不得不……拜托……你一件事。”
“我會照顧好珞琚少主,也會助她成為新妖王,您隻管放心。”驚風明白,妖王如今惦記的,無非這兩件事,而這,就算付出性命,他也一定會完成。
誰知妖王搖了搖頭,“皎梨落雪,……我封在珞琚體內,等珞琚有足夠修為時,你用我的內丹幫她打開封印,那是女媧石的精魄凝結而成的聖物,……可護蒼生安寧。”
驚風點頭答應,妖王又道:“妙綸……不會背叛。”
驚風看著妖王,眼中盡是不可思議。
青魚精妙綸——傳聞中已投降的叛徒,也是驚風此生唯一的知己。
喇缺攻陷千妖洞的那一刻,妙綸交待驚風保護好王上和少主,她自己劃破胳膊,以血為引,飛過蠱蝠淵,衝入魔界兵卒中,吸血蠱蝠隨著妙綸飛向魔界大軍。
蠱蝠遮天蔽日,魔軍鬼哭狼嚎,驚風趁亂救出了妖王和少主。經過落梨潭邊緣時,看見一棵千年老梨樹下,躺著麋鹿精靈睛,那個明麗的女子,到死還睜著雙眼,對天怒視。
逃亡不過一日,便聽聞妙綸護法投降魔族,妖王和少主都不相信,驚風更不相信。
可妙綸一去無回,原本屬於她的部下全都成了追殺妖王的主力軍,差點將妖王活藏於長冥淵。沒想到妖王還相信她,至死都相信。
驚風心中更是悵然,他信她,是出於滿腔深情,而妖王信她,卻是出於什麼呢?隻這一刻的信任,妙綸就是為她拚掉性命也值了。
妖王又看了看夾竹桃和夜來香,滿眼憐愛,喃呢道:“我……去後,你們若能活著,就……找個安靜的……地方,過自己的……日子去吧。”
兩位婢女聽到這話,隻得流著淚搖頭。
夾竹桃道:“奴婢哪也不去,就陪著少主。”
夜來香道:“奴婢誓死扶助少主,重振妖界。”
妖王再次流著淚歎氣,本想繼續勸說,卻有氣無力,隻好閉上眼睛。
正在這時,珞琚回來了。
“姥姥,姥姥……”遠遠就聽見她焦急的呼叫聲。
妖王剛閉上的眼睛又勉強睜開。
珞琚撲到妖王身上,大聲哭喊,“姥姥,姥姥,我回來了。”
妖王嘴張了張嘴,一口氣堵在了喉嚨處,發不出任何聲音。珞琚連忙雙手結印,為妖王輸入真氣。
夾竹桃和夜來香體力明顯有些不支,但誰也沒有停下來。
驚風臉色有點發白,卻比夜來香她們稍微精神些。
在四人的合力救治下,妖王終於喘出了氣,唇齒微動,聲若蚊蠅,“珞琚……,姥姥要走了,好好活著,妖界交給你了,不……哭。”
那個“哭”字,隻說了半截,便戛然而止。
山風驟起,殘葉紛飛,陰戾的煞沼上空劈出一道閃電,緊接著一聲驚雷,響徹穹野。
妖王永遠的閉上了眼睛,輝煌一世,身軀徹底化作一條皓白的巨蛇,又化成盈盈光點,飄散於空氣中,最終幻滅。
尋跡花析出,落入珞琚體內。這是妖王為找珞琚煉出的法器,妖王死去,尋跡自尋活主。
珞琚失聲痛哭。夾竹桃和夜來香邊哭邊安慰少主。
驚風眼眶濕潤,抬頭眺望遠方,自己剛進煞沼時布的結界,已被魔族大軍擊破,黑壓壓的群魔正向這邊湧來。
“夾竹桃、夜來香,你們保護少主從西南方向撤出煞沼,我來對付這群魔鬼。”驚風滿目戾氣。
不料夜來香拔出鞘中利劍,衝到前麵,“你們先走,我來拖住他們。”
夾竹桃伸手施法,化出雙戟,“姐姐,我們一起。”轉頭又向驚風,“護法將軍,你帶少主走吧,記得你答應王上的事。”
夜來香微笑著和夾竹桃對視了一眼,二人奮不顧身地衝向魔界大軍。
有些人,生來隻為別人而活。
珞琚心中悲慟,血液逆流,體內皎梨落雪仿佛感覺到了主人心裏的哀傷,女媧之力融入珞琚的七經八脈,卻因為妖王封印而無法溢出。
一口鮮血噴出,天空中頓時梨花飛舞,地麵上雪白的枝葉蜿蜒蔓生,強烈的白光將煞沼的黑夜照成了明亮的白晝。
在不遠的角落裏,沒人發現有個黑影,帶著充滿驚奇的眼睛,注視著暗夜飛花的珞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