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聲縈繞,群山回響。獵西陵抬眼看向夙城街道盡頭高聳的晨悟群山,又轉頭朝一側的望北峰山下看去,心緒萬端。
“小陵,我們去聚落峰下祭拜一下爹娘吧。”獵壯雙目赤紅,十數年的仇恨一朝得雪,少年終於能將心裏的結緩慢解開,讓這世間的紛紛繞繞湧進心門。
衛清弦察覺到他心內的動蕩,探出手,將少年的手掌緊緊攥在手心。
獵西陵點了點頭,垂下頭去,將眼裏的濕潤掩藏起來。
元問見獵氏兄弟神色蕭索,原想安慰一番,偏偏無法緩和氣氛,隻得幹癟道:“小陵,我跟你們去吧,也好順道告訴獵大叔,讓他知道你們很好。”
鄭晟猶豫了一會,悶聲開口:“我也去,代師門謝過獵兄幫宗門養大兩位天驕。”
依他的年紀,與獵竹藝倒也不差多少,稱之為獵兄也倒恰當。
疏落的話語連番響起,卻是沒一人提前動身。李木呆呆的看著獵氏兄弟,眼眶微濕。趙欣則留下幾點清淚。
這世間風雨,白雲蒼狗,終究無法將那一份思念淡去。
獵氏兄弟移步朝望北峰山下走去,原先馥鬱無比的部落,而今被青藤環繞。距上一次兄弟二人來此,一年的功夫,青蔓又增幾分。
‘晨岸首徒,晨癡及聚落生人墓。’逐漸減淡的血字,在堅硬的巨靈木上流淌過這十數年來的滄桑。
晨悟眾人安靜站在獵氏兄弟身後,兄弟倆對望一眼,啪嗒一聲跪倒在地,良久都不曾動作。獵壯性格剛烈,眼淚登時連串滾落,獵西陵隻是呆呆盯著堅木上的字跡,一言不發。
離炎、石楠,以及聚落眾人的笑臉在他腦海中連番閃過,兩道明淚,自少年淺淺的眼窩中滾落出來,泣不成聲。
“阿爹,娘親,我與小陵回來看你們了。”獵壯言語喃喃,深深拜伏下去。衛清弦默不作聲的上前一步,屈膝在他身旁跪了下來,明眸裏流落出幾分淒惶,隨即伸出手去,在少年背後輕拍數下。
一炷香的時間早過,獵氏兄弟方才自地上站起身來,揩幹淚朝眾人微微一笑。再不多說,轉身朝晨悟大宗山下走去。
青光閃爍,一行再次出現,已經站在晨悟大宗洗凡閣前。
晨罡聖者及一眾宗門長老,早聽說一行少年自南離遠山中試煉歸來,又聽見晨悟鍾響,均都等在洗凡閣前。
獵西陵一眼就看到人群中正翹首以盼的師尊,方欲上前拜見,晨罡聖者一步踏來,一把將他摟住。仔細查看了一遍麵前的少年,忽地哈哈一笑:“好、好、好!”當下再說不出話來。
一連三個‘好’字,將這執掌戰武堂大長老的喜悅心情表露無遺。
其餘宗門長老同樣將自己的弟子打量了一番,皆都露出滿意神色。
再不顧別人的寒暄,晨罡聖者卷起獵西陵:“哈哈,乖徒兒,我們這就回峰去。也好讓你將這一路的見聞,細細告訴為師。”
獵西陵被晨罡卷起,不再逞強,將無鋒抱在懷裏,細細打量著腳下掠過的晨悟群山。春日的群山裏蟲鳴鳥叫連成一片,幾點蒼翠將冬日的嚴寒衝破,現出欣欣向榮之意。
才到半途,晨罡聖者便迫不及待起來,開口問起自己這個得意弟子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獵西陵將此行的遭遇,事無巨細講了一遍,當聽到南離火狐被這眾人合群誅殺,晨罡聖者聽得意興湍飛,鼓掌大笑道:“快意,快意,那等狡詐小獸,就應該將它磨滅在五行輪回裏。”
當下發言讓獵西陵繼續講述,側耳傾聽,聽得一行身遇朱卷巨蟒,以及被玄蛇連番追擊著奔出數千裏,臉上淌過一道青氣。氣惱道:“他奶奶的爛木石頭,這南荒遠山老子也有近百年沒有入內了,這些異獸居然如此猖狂,竟敢傷我愛徒?”
罵完又接著詢問,聽到眾人在鳳穴陣法打開後,被萬數魂獸追擊,不由眼露惶急。又聽得獵國門人命喪獸群,這才袍袖一拂:“這獵國大宗的賊子,當真自作孽不可活!要是你小子有個三長兩短,老子才不管他獵國大宗是何等龍潭虎穴,定要上門去問罪一番。這麼暗算老子的愛徒,究竟是何意?”
獵西陵知道自己這師尊向來不循常理,言語肆意,卻無一不流露出深深的關切,不由得嘴角含笑,一股無比溫暖的感覺湧上心頭。
“對了,師傅,這一路都是我講故事。也不知我離山這段時間,你有將宗門各部大鬧一番?”
見自己的愛徒臉露揶揄,晨罡聖者方臉一紅,低聲笑道:“老子做哪點破事兒,早被你小子比下去了,哪還有臉說出來。”
瞥見獵西陵一臉的不相信,晨罡聖者隻得將他們入山之後,自己下截殺雲武衛一行,以及為了吳石,大鬧藏功閣,驅逐白汶衛出宗的事情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