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兩枚四品丹藥,加上數百枚天壑丹組成的丹藥陣法,湧來滅殺死四十餘名大五行一階初期高手,已經足夠。
至於那些沒能進入大五行境界的南荒散修,決然不會有人能從他布置的陣法內逃出。獵西陵見俞力沒有前來,並非是他恨不得對方死,隻是同樣作為晨悟大宗弟子,他想將宗門覆滅的訊息,親口告訴對方。
將近三個時辰之後,夜色漸近,南音皇朝戰後當先恢複起來的坊市,漸漸有買醉的男人在街頭巷尾中穿行。經過戰火燃燒過的城市,需要虛弱的繁華來掩飾戰爭過後留下的巨大傷痕。
天空中的小雨似乎停了,獵西陵卻沒有將戴在頭上的鬥笠取下,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他也曾鑽研過易容術,畢竟以後的日子估計數次出生入死,與修者結仇更是家常便飯。
在大五行二階中期之前,修者無法運用元力改變自身容貌,這易容術,倒也十分實用。
不過他卻懶於易容,似是害怕看到自己陌生的麵容之後,會懷疑自己一覺醒來,就成為這世間的孤魂野鬼。宗門被滅的仇恨,遠遠大不過遺忘,在南荒悠遠的歲月裏,似乎什麼都被安靜的忘了。
他不想遺忘,更不會遺忘。
所以他在這一年來,不停追殺獵國與大羅劍宗弟子,數次出生入死,卻又險之又險的逃脫。
他活著,就需要睜開眼記得那些鮮血,死去不代表遺忘,這南荒的遺忘也不是遺忘,能遺忘的,隻有修者內心不願觸及的平淡。每一段平淡安靜的來,又安靜的離開,卻每一段平淡,都在下一段平淡來臨之時,變得模糊起來......
獵西陵抬起頭,看了一眼南離皇朝夜幕下逐漸飄落的雨絲,微微眯起眼睛:‘或許,這就是南荒土民的幸福,他們可以選擇任何一種平淡進入他自己的生命,那些傷痛,也在不經意間就淡了,被忘記了......’
可當真忘了嗎?
城風呼嘯,夜雨倒垂,無人回答,也無從回答。
不知不覺,才覺得身逐漸周熱鬧起來。女子勾魂攝骨的酥軟叫聲,伴隨著買醉男人猶如野獸一般的低低嚎叫,讓他心緒不由得一亂,隨即臉上流露出數分厭惡神色。
‘我聽說,那小娘皮是個覺境九階巔峰的修者。’
‘我聽說最近天音與晨悟兩大宗門相繼被滅,有這樣修為的弟子,該不會是自兩個大宗之內流落出來的吧......’
心下驀地一動,裘老三與梁耗子死前的對答在他心中響了起來,獵西陵目光中流露出幾點寒光:“若不是紫衣也就罷了,若真是她,那這貪財的老板娘,一定要死!”
一念方過,獵西陵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勾欄,正是那遊豬手曾提起過的醉紅樓。據三人交談的內容來看,那落雁樓應該就在不遠處。
他心裏牽掛著雲紫衣,在一年前聽說天音大宗覆滅,便以為對方也定然隨著宗門而去。畢竟他與吳石等人在皇城內尋找過數次,都沒能找尋到雲紫衣的下落,想想她也再沒地方可去,隻能再回到宗門。
那段日子,他幾乎每天都在殺戮中度過,隻有看到獵國與大羅劍宗弟子一一死絕,才能將心中女子的嬌靨暫時忘記。
裘老三等人的對話,卻是在他心裏種下了一個念頭。立時將他心中那抹四年點燃,故而先前他才會不自覺的朝著坊市內趕來。
想一探究竟的心思越加急切,獵西陵再不猶豫,探手抓住一個買醉歸來、衣衫不整的男子,寒聲問道:“告訴我,那落雁樓怎麼走?”
被他抓住衣襟的男子似乎醉得厲害,粗糙的臉上帶這一抹宿醉後的蒼白,不過腦子裏關於這些煙花之地的記憶卻沒有絲毫減少,見獵西陵這麼問,立即搖晃著身子、嬉笑著回答:“嘿嘿,那落雁樓裏的小娘皮,每一個都被徐半娘那老妖婆請來樂工調教,可是水靈得緊,小兄弟你當真好眼光......”
獵西陵哪有閑情理會這男子的滿嘴胡言,一指點在男子後襟處,繼而目光一冷:“再有半句廢話,死!”
那一抹元力打入男子體內,體態腹中的華服男子當即一震,聽到獵西陵的話,卻是瞬間清醒了過來:“上者饒命,小的這就告訴你,轉出醉紅樓側麵的巷道,再沿著西北方向,走上一盞茶功夫就能到達!”
“滾!”獵西陵的聲音已經在百丈開外傳來,那男子額頭上冷汗直冒,他無比清楚,就在三息前,他幾乎就應為醉酒而當街橫死。
那一抹恐懼一過,麵頰浮腫,明顯就是酒色過度的男子重又恢複先前的憊懶模樣,心裏嘀咕道:“呷,尋歡作樂就尋歡作樂,人生苦短,修因果那勞什子做什麼,哪有將活色生香的小娘子摟在懷裏強?”
這句話才落下,浮腫男子忽地察覺到呼吸困難,接著經絡內血氣逆流,整個頭顱,轟然爆開!淡淡的天壑丹藥霧,悄無聲息的被夜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