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鄰居每天在浴室裏的尖叫簡直能讓人嚇出心髒病;除了幫倒忙外她什麼忙也幫不了;囉裏囉嗦又婆婆媽媽……”他的聲音如同狂風暴雨一般抽向她,“更可怕的是她笨頭笨腦,卻偏偏還自以為是,成天端著一副道德學家的樣子跑到別人跟前說三道四……”
“夠了!夠了!!”可嘉喊道,抬起頭努力不讓淚水滑落,“今天我們都把話說得很明白了。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你,而在你眼中我是什麼樣的,現在……我也很清楚了……”
風聲呼嘯而至,也帶走了她的聲音。
轉過頭,可嘉茫然看向腳手架外被狂風帶來的驟雨,不讓唐麟風看見她的眼淚。
也許,她根本就不應該纏著雲超告訴她唐麟風的下落的;也許,今天她根本就不應該來的;也許,她根本就不該這麼拚命找他,這麼關心他,這麼努力地想要在他心裏占據一席之地……
可是……
不管他是怎麼看她的,不管在他眼中她是怎麼樣的,她還是必須把那句話告訴他。
“我說過,我來是想告訴你三件事。”她低聲說道,“第三件事很簡單,隻有一句話。不會耽擱你的時間,說完我就走。”
他不置可否地等她說下去。
“我……”可嘉有些顫抖地深吸一口氣,抬眼看向他沒有表情的臉龐,“喜歡你。”
大樓裏的工人休息完畢,正三三兩兩地起身開始工作;幾十層外的腳手架上有人在大聲呼喊著些什麼;雨點砸落到水泥鉛桶中,發出“啪啪”的響聲。
這原本是一片熱鬧的工地,可是,在這一刻,卻寧靜得仿佛隻有她的心跳聲。
時間靜靜地在他們之間流逝。
已經過去多久了?是一秒鍾,還是一千年?
他沒有說話。
透過睫毛,可嘉看向對麵那道沉默的人影。
他甚至已經不再看她,視線轉向了那個在雨中正向他們奔來的工人身上。
也許——她對自己苦笑了一下——這已經代表了他的回答。
抱緊了手中的安全帽,可嘉後退一步:“那麼,我走了。”
轉過身,她開始在腳手架中穿行。
奇怪——可嘉想著——平日裏,一出無聊的電視劇都能讓她涕淚滂沱,可是現在,連心都已經痛到不像是自己的了,為什麼眼淚卻反而幹涸了呢?
“不要!!——”
身後傳來一聲呼喊,好像是唐麟風的聲音。
不要什麼?
不要她走,抑或還是不要她喜歡他?
頭上的腳手架在風中搖曳,鋼管發出奇怪的“吱吱呀呀”的聲音,仿佛不堪風雨的襲擊。
距離大樓幾十米以外,有一群工人在向這邊焦急地搖手並大喊著些什麼。強烈的逆風使得他們的聲音消散無蹤。也許他們在指揮某項工程吧——可嘉模模糊糊地想著。
身後有急促奔跑的腳步聲傳來。
她沒有回頭。隻要再走幾步,就能走出這幢大樓,走出這片工地,也走出——唐麟風的生活了。
“小心!……上麵!……”
終於,在風停歇的片刻之間,可嘉聽見那些工人在緊張地叫些什麼了。
耳邊,腳手架扭曲磨擦的聲音也越來越刺耳。
她抬頭望去。
就在那兒,在她頭頂的正上方,有一片黑影正帶著不可遏製的雷霆之勢急速墜落,
她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時間仿佛也在此刻停頓。
“可嘉!……”
一個低沉緊繃的聲音響起在耳畔。可嘉茫然轉頭,電光火石間,她的視線撞上了一雙深若寒潭的黑眸。
緊接著,有雙溫熱的手在她的背後猛力一推。
在驚呼聲中,她被推倒在遍布泥漿沙礫的地上,前額重重地撞上了一個裝滿水泥的鉛桶。
一直被她抱在懷中的安全帽滾落到了一邊。
與此同時,腳手架終於從幾十層樓高的頂部坍塌。
巨大的竹排、鋼管、竹片以及那些堆在腳手架上的建築材料攜風帶雨鋪天蓋地地撲向地麵,頃刻間掩埋了一切……
上帝會把我們最珍貴的東西拿走,以提醒我們得到的太多。當失去的時候,你惟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