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向她打聽宮裏的情況。
鄭嬤嬤並不回答我的問題,笑盈盈問:“郡主入京,怎麼隻有一個小丫頭跟著?”
宗人府負責管理皇室宗親,教授禮儀。我年紀雖小,好歹也是個郡主,又是奉召進京,應該我問什麼,她正容斂色地回答。而不是現在這樣,大大咧咧坐在旁邊,鄰家大嫂關心晚輩的熱情。她這樣刻意模糊上下尊卑的豪爽,讓我拿不誰她是天生糊塗,還是背後有人指使。
“嬤嬤在衙裏待得時間很久了吧?”我問。
“那是,想當年……”鄭嬤嬤滿臉堆笑,興衝衝地翹起二郎腿,擺出老資格的架式,準備長談。
“是幾品?”我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打斷她的話。
“正八品!”鄭嬤嬤一字一頓地說,聲音裏充滿強烈的抵製不住的自豪。在宮外,一個女人家能走到這一步,想來不容易。
我點點頭,道:“我娘死得早,原來跟的嬤嬤都散了,皇家禮儀規矩都不知道,有件事想向鄭嬤嬤請教。”
鄭嬤嬤臉帶微笑,道:“郡主有話隻管問,婢子在衙裏一步步升到如今這個位置,沒有不知道的事。”
猖狂的家夥,橫她一眼,我道:“貼身服侍我的人,有沒有品?”
鄭嬤嬤臉色一滯,張著嘴瞧著我。能在宗人府這種衙門混得不錯,要麼是靠山夠硬,要麼人夠精靈,聽這話該知道我是在說她和服侍我的人同級,沒資格在我麵前放肆。鄭嬤嬤怔了半天,強笑道:“同為郡主,受封的情況不同,待遇亦不同。不知道樾榮郡主受封的具體情況,婢子不敢亂說。”
我撇著嘴道:“這事真奇怪,我在青州十來年,沒人疼沒人愛的。突然召我進京參加皇後娘娘的千秋,該不會是太後娘娘想封我做公主吧?”
鄭嬤嬤不但沒有因我異想天開的話露出鄙夷,尷尬僵在她的臉上,顯然聽到風聲,我確有進晉的可能。
太後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惦記起千裏之外的我?又或者說,她派崔九昀看守我七年的目的是什麼?想不明白,隻覺得太陽穴處青筋跳得痛。
我歪在椅裏,一手撐著頭,一手輕輕捶著腿,歎道:“打生下來,我就沒走過這麼遠的路,真是累死了。”
半夏聞言,忙從椅子裏起身,跪在我身邊捶腿。
青州四通八達,常有官階高於崔九昀的官員經過。按慣例,崔九昀都要招待奉承。遇著不想搭理的官員,崔九昀會偷偷給我送信,然後帶官員過來拜見,由我出麵給對方難堪。我擺架子的這個姿勢經崔九昀親自指點,囂張蠻橫中透著不合年紀的輕浮。乖張任性,不好相處。
鄭嬤嬤瞧著我,整個人訕訕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我懶得再搭理鄭嬤嬤,閉著眼想心事。之所以想讓半夏留在宮外,是想留條線,萬一有什麼事方便遞送消息。原本想著奉旨進京,我好歹還算是有身份的人,半夏手中有一千兩銀子,把她托給宗人府的人,對方會看在她有錢有勢的份上,好好照顧,沒想到鄭嬤嬤會奉命試探,宮裏到底是什麼打算?索性叫半夏去找黑甲侍他們,若有什麼事,不連累她。
我正想著,一個稚嫩的聲音道:“啟稟郡主,蘭嬤嬤求見。”我睜開眼,麵前是一個宮妝打扮的小丫環。不等我吩咐,一個四十來歲的女子率眾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