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支古卷上說,九鼎上繪製的是九州山河詳圖,以前我隻知道九州鼎上繪製了九州圖,但“詳圖”的說法還是第一次見,師父推測,如果是詳圖的話,那麼九州圖的麵積一定非常大,鑒於當時的生產力和鑄造技術,大禹應該無法鑄造出那麼大的鼎,也因此推斷,九鼎大概不是一隻很大的鼎,而是九隻鼎,一鼎一圖,合起來才是九州圖。
而這些古卷上都提到了大禹之所以做出九州鼎,目的是為了“鎮九州”,師父疑惑,九州中到底有什麼東西,需要用這麼大器量的東西來鎮?
還有一支古卷上說,大禹之所以製造九州鼎,很可能是為了陰陽兩隔。我和師父討論了很久,這裏的“陰陽”指的到底是什麼,結論是陰陽兩界。
大禹製造九州鼎是為了將陰陽兩個世界切割開?說真的,我和師父都很難接受這樣一個結論,它確實有些太玄乎了,況且我們現在都無法印證陰間是不是真的存在。而且這支古卷出現的年代比起另外幾支古卷都要晚一些,它是陰陽學說出現以後才被人撰寫下來的,所以師父覺得它的研究價值不算太高。
最關鍵的一支卷軸是在我滯留寄魂莊的第四個月發現的,這支古卷出現在晉朝末年,那時候九州鼎已經失蹤,上的內容雖然全部和九州鼎有關,但絕大部分的內容又和我們之前找到的那些卷軸完全重合。隻是在卷軸的最末尾,單列出了九做山名,師父說,這幾座山很可能就是九大墓的位置。
搖山、藏居山、定碭山、執牛山、三祈山、镔山、落炎山、西山、銅愁山。這九座山我一個都沒聽說過。師父說,這可能是當時的一些老地名,也可能是寫下卷軸的人按照山的某種特質給這些山起的名字。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些地名都需要進行破譯。
除了九州鼎,我和師父還特意留意了一下所有卷軸中關於周烈和羅中行的記載,也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吧,我們還真的在一支古卷上發現了和他們有關的信息。
那支古卷是從西漢年間留下來的,前麵大半卷記錄的都是周烈的生平事跡,以及他的那些有點不堪入目的風流韻事,書卷的後半段則寫道,他在人生最後的二三十年裏,主要就是在寄魂莊一帶生活,那時候他結交了一個雲遊到此的神漢。
周烈和那個雲遊神漢的關係一度很好,直到有一天,神漢因為誤服毒草險些喪命,是寄魂莊的人救了他。從那天起,他才得知深山腹地中還有寄魂莊這樣一個地方,但好景不長,有一天神漢突然性情大變,還犯下了屠戮眾生的大孽。
至於他的性格具體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古卷上沒有提及,隻是他從一個好人變成了一個貪得無厭的人,周烈因此與之決裂,並動用武力將他驅趕出了寄魂莊。
而那個神漢的名字,叫做羅雲。
我沒有忘記,我第一次來內閣的時候曾找到過另外一支古卷,上麵記載“羅雲,字中行”,而師父也說,這個叫羅雲的人,應該就是十全道人,羅中行。
除了發現這些線索的時候我們師徒兩個會偶爾激動一下,其他的時候,我們都是在不斷翻書、不斷失望中度過的。
在這半年裏,日子過得異常枯燥,師父也會在翻書翻累了的時候帶著我到山上走走,他最常去的地方是後山的一片墓地,這裏的墳墓都沒有墓碑,就是光禿禿的一座小土丘。師父說,這個這方在風水上來說,是十裏大山的門戶,我們守正一脈作為寄魂莊的守門人,死後都要葬在這個地方。
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師父:“師父,是不是說師祖去世以後是在老家下葬的嗎,難道他沒有葬在這裏。”
師父笑了笑,說:“對於寄魂莊的門人來說,這裏的山和這裏的水,就是咱們的故鄉。”
說完,他還指著最高的一座土丘對我說,那座墳頭就是我師祖的。
守正一脈的前輩入土三年以後,要求徒子徒孫們拜而不祭,也就是可以過來看看,但不要用特殊的儀式祭奠。親人倒是可以祭拜,可因為守正一脈不是陽神不全就是陰氣太重,終生不能嫁娶,所以也都沒有後人。
由於這些墳頭長年無人打理,最後又一點點地平了下去,長滿了山上的植被。
師父說,在這一點上,我們守正一脈和草原上的人有些相似,死後最終還是要回歸自然,不管是形式上,還是本質上,都要回歸自然。
我想,師父所謂的“形式”,就是在死後不刻意保存墓塚吧。
在寄魂莊的最後兩個月裏,師父格外喜歡一個人待在那片墳地裏,有時候我早上起來看不到他,去墳地一找,肯定能找到他。
有一天早上,我不到五點就起來了,來到二樓,發現師父不在,於是就一個人來到了墳地這一帶。
墳地周圍是一片竹林,說來也怪,就在這片墳地附近,竹林幾乎是常年青翠的。
當時又正值春季,林子更是翠綠得想是一片濃鬱的彩墨,我走在坎坷的山路上,遠遠就看見了無法被雜草完全遮擋住的新綠,同時我也聽到了師父的錄音機發出的高亢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