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哲羅淡然道:“人世便是如此,為了欲望紛爭不休。佛祖尚不能普度世間,一個老光頭又能救得多少?心若亡,生與死又有何不同?救與不救又有何區別?”
因著空天合與任水心的緣故,狄衝霄對繞彎話很有點領悟力,略略一想就明白波哲羅是什麼意思,也了然他為什麼要以所謂的宗門複興四處“坑蒙拐騙”,若說英雄可以激勵人心,信仰就可凝聚人心。
然而此事隻是猜測,狄衝霄可不敢真將猜測當事實,身在危險異域,萬事也是要以謹慎為重,便揮揮手道:“話不投機半句多,你不惹我,我不惹你。維朵,走。咦,你幹什麼?”光顧著全神戒備波哲羅,竟沒發現身後的農家女孩已是五體投地。
波哲羅扶起維朵,道:“一個老光頭有什麼好拜的?你哥哥怎麼樣了?”
“依大師的吩咐,采來的草藥很有用,大貴之人也在今天出現。”維朵很虔誠,站起後也是側身垂首,不敢於波哲羅正對正視。
“去屋裏說,此處不太方便。”波哲羅當先向石屋走去。
維朵立在原地,又拉著狄衝霄不讓走,直到波哲羅進屋才放開他。
狄衝霄奇道:“維朵,就算你是老光頭收的女弟子也沒必要這麼恭敬吧?”
維朵麵現驚容,急急低語:“神血。”短短兩字,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說了。
狄衝霄眼瞳驟然凝縮,那老光頭若真是神血,區區竹毒邊界衛軍都督哪敢指使他作事,就是皇帝也不敢。思索中,狄衝霄跟著維朵走回屋內。
波哲羅已看視過拜依狀況,知他算是從鬼門關中逃了回來,笑讚狄衝霄必善有善報。狄衝霄沒心情閑聊,換成恢複神係覺醒,閃身來到他身後,一拳擊出,是神殺技疊威爆震。
波哲羅麵色如常,身形不動,屈指彈向桌沿,隻聽得一陣尖銳摩擦聲,身下木椅順著地麵移開半步距離,使得攻向後腦的神技從耳邊擦過。如此力道,木桌不僅渾然無事也絲毫未動,盡顯他確是隱有難以測度的超卓實力。
“有兩手,再來。”狄衝霄操縱神光蛛絲四麵合圍,非是“合絲蓮爆”,是神光絲化成的蛛繭,與電繭是同出一源的束縛神技,不同之處在於專擅散解被困者神光。
波哲羅平靜麵容終是微微色變,眼中閃現淡綠光芒,豎起手指虛空輕繞,像紡錘般將萬千神光絲繞作一團,將指探進嘴裏,須臾,食盡神光絲。
波哲羅抽出手指,由衷讚道:“天上地下獨我獨尊,絕味。老僧雖沒見過鐵膽,但一個冷血惡盜還不配有如此超卓的意誌。”
狄衝霄不再動手,將維朵支去裏間照顧哥哥,坐入椅中,懶懶地道:“少裝了。你那晚不就是去探情況的麼?你現在表現的水準不過是冰山一角,我們絕瞞不過你。說吧,神血的你到底有什麼打算?或是說神主派你來到底想做什麼?殺人奪寶是妄想,我們敢來自然有所憑籍,頂多實打實地與你們五五分賬。”謹慎之下仍以既定說法加以試探。
“真正的神血會將慈悲送給罪血?”波哲羅以問作答,淡淡笑容別具深意。
“波哲羅,模棱兩可地打機鋒沒用。單憑你對罪血慈悲這點,神血之上的神主就能剝奪你的神血身份及所有威權,成為一個下等罪血。我說得沒錯吧?”狄衝霄覺著波哲羅話中有話,但無論怎麼想,都不能證明他並不是個奉命而為的偽善者,上策依然是謹慎對待。
波哲羅暗讚麵前小子不愧是大華年輕一代中的頂尖人物,雙手合什道:“五血三等製脫胎於遠古宗教的等級製度,深為現世所詬病。神主與神血們也深知此點,為盡可能拉攏各方勢力,宗門教派無論大小、無分正魔,長老以上皆自然成為神血階層。盡管萬佛宗早已式微,且眾生平等的佛諭也與他們格格不入,神主還是慷慨給了老僧這國中唯一傳繼者一個神血身份。當然,他們是想利用老僧歪解經義,告誡罪血們今生受苦實是前生造孽,隻需逆來順受就可為來生積德,投生純血,甚至是神血。”
品著話意,狄衝霄終是明悟波哲羅暗中傳達的意思,燦然一笑:“與他人方便就是與自己方便,果然是個有道高僧。”
“正是,施主好悟性。”波哲羅白眉舞動,真誠中透著少年人才有的精靈狡黠。
狄衝霄湊過頭道:“我不管你事,你不管我事。說不準以後你會有需要大華援助的時候,那時我必能幫上些忙。光明宗最強不假,可在此事上是靠不住的。為什麼要救他?”盡管對波哲羅信了七分,可仍存戒備,借著話頭給自己加點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