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麒麟隻是負責將人送到,遙對小院行禮之後乘龍而返,留下狄衝霄一人對著石碑後的寬廣草地發愣。
山風吹過,一半散一半存,青莖黃葉的小草們半搖不搖。
狄衝霄收回神光絲,看著半斷半連的神光絲,心下斷定先前的直覺沒錯,此處以石碑為界,碑外是安寧人世,碑內是生死之間,無論花草山石,皆是神光幻晶而成的晶魂器,內蘊生不滅那不生不滅、半活半死的古怪意誌,一旦進入,後果必然隻在碑內活、離碑死,碑內死、碑外活及安然無事這三者之中。
碑內活、離碑死,意味著永不能離開不生不死居。隱合恒。
碑內死、離碑活,意味著永不能見到半死半活人。暗喻恒。
唯有不在恒中的變數才能安然無事。
狄衝霄撿起一杖石子,刻上空界對換靈印,向裏麵扔了過去。石過碑界的一瞬,石麵靈印便是半隱半現。及至靈石落地,狄衝霄依然想不出強行對換空界是會胡亂掉在哪裏還是半身半石對換,安全起見,將走捷徑的念想拋到一邊,越碑而過。
腳踏草地的一瞬,狄衝霄頓感左半身毫無生氣、右半身生機勃勃,半身交界之處痛楚難當,仿佛要裂成兩個人一般。換了是別人,驚遇此種異狀,就算不立刻逃返碑外,也必然是要以神魂神光對抗,狄衝霄卻是明白自己屬於變中人,既不生也不死,就是想堂堂正正地走到不生不滅居沒可能。盯著遠處院落,狄衝霄不禁想起少時的離界死鬥戰,絕不願屈服威壓之下玩心大起,以神光絲吊起左腳,隻管右腳單獨前蹦。
過得十餘步,狄衝霄哎呀一聲摔倒草地。剛剛左右半身的異狀對調了,猶如人死輪回,死變活、活變死。
狄衝霄試了兩遭,可半身死去之下連神光也是蘊入便隱,個中痛楚與難受比之先前也強了多多,根本無法發力起身。狄衝霄心下愁起,輪著側身單腳蹬可不好玩。狄衝霄更不想爬著去見生不滅,思索中,張嘴咬下一根草,有意以靈光奇變散解,卻是沒得到一絲靈光。青草回還神光消散無蹤。
狄衝霄再咬一根,結果一般,心下尋思這就該是木靈常理中的駐土生、離土滅,同個地方,新生的神晶草會不會就是倒過來呢?
靜靜等待中,一點嫩綠自地麵冒出頭來,狄衝霄張嘴便咬。與之前不同,先將恢複神係蘊入晶草增其生命靈光後再咬拽。晶草入嘴消散,卻在消散之前留下一抹不應有的草味,狄衝霄由此體悟到一點不同。又等了會,狄衝霄沒等到半身生死輪換,心下恍然,單腳側蹬,前行兩丈多些,體內終現生死輪回異狀。
狄衝霄早有準備,在生死變換將定未定的一瞬,以四重覺醒中的恢複神係天地靈源蘊入死半身,以元靈雷天地靈源震擊活半身,將兩個半身壓在生死混沌之間,突地噴出口血,自草地翻身躍起。狄衝霄活動下手腳,心想沒猜錯,恒修一道在上有外在恒與內在恒,越碑踏在草地上,便是受到了生不滅合入意誌的外在恒侵蝕,以我目下的實力無論怎麼樣也是無法擺脫半生半死的境地,卻可以用自身的內在恒給它加個半死半生,此事等同於和生不滅硬拚,可在靈源靈光消耗一盡前便會是一切如常。
“非常好,想到異狀源於恒修合意已是不易,做到以恒對恒難上加難,老夫原以為你小子會像以往那些人一般爬著過來。竟是猜錯了。”
狄衝霄向聲音來處走去,大叫:“不想活的生老頭,你可真夠怪的,讓人爬著很有意思麼?”
“夠膽調侃老夫的年輕小子你還是第一個,來找老夫都是有事相求,本事夠就自己走來見老夫,沒本事就要擁有舍棄一切也要見老夫一麵的倔強,怕死怕丟麵子就放棄的,所求之事無論大小輕重,老夫一概聽都不想聽。”
狄衝霄道:“此話有理。死不掉的生老頭,聖神中如我一般走著見你的有幾個?”
“不多也不少,可比你從容的就隻有兩個,一個你小子極熟,一個是光明宗中人。”
“是紅羽姐麼?”
“正是小朱雀。前麵左繞,那片草叢是靈源所化,是內在恒,專一招待尊神以上,你小子硬要走就隻能爬著過來了。”
狄衝霄應聲左行,繞過那一片堵在路道中間深綠草叢。不一會,狄衝霄行到院落,踏入院中的一瞬,頓覺體內異狀盡皆消散,說不出的輕爽,滿溢生機。狄衝霄四下打量,將目光凝定在湖邊釣台上,那裏正有一個青袍老人垂釣,頭發半黑半白。走近再看,發現其人露在外的皮膚也是半有老斑、半如童稚。
青袍生不滅指指一旁的石凳。
狄衝霄會意坐下,將代為交托的錘與板從幻形袋中取出,放到桌上,摸猜他心事之餘先將歸玄武的心願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