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衝你來!”瘋子陳又將視線轉到我這邊,眼神瞥到白大衣上的一點汙跡,拚了命一般狠狠的將衣服上的汙漬擦拭幹淨,兩條眉毛都擰在一起了。房間又陷入到寂靜的程度,隻有他擦拭衣服的摩擦聲。過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我怎麼能相信你離開以後不會出爾反爾!”
她的壓力被轉移到我身上,這正是我所想要的。不過壓力的轉移也會讓心理防線崩潰,她低聲哭了起來。我能感覺到她正努力的壓低自己哭泣的聲音,所有的委屈不能被釋放,隻要像連環而來的悶拳,一下一下重重打在胸口上。
“其實陳主任很早以前就囑咐過我類似的事情該怎麼辦,可陳主任對我說的方案中並沒有這位美麗的護士!”瘋子陳摘下自己的眼睛,一邊又一邊的擦拭本就不模糊的眼鏡。“高醫生你想通了,想要離開這裏,去別的地方進行治療,可以,療養院也不能強製病人留下來。但是你走了就得有人留下來,否則我怎麼會憑空口白話就相信你不會出爾反爾!”
“不可能!”我怎麼能夠將她留在這裏,根本就不可能。留一個人在一個監獄一般的地方等死,根本不可能。“我要求跟陳主任談,再說那份論文並不是完美的,那隻是一個大概,你們放我們兩個出去,我把所有的知識點都給你們,這樣總可以吧啊!”
“嘿嘿..嘿..”瘋子陳擦拭著眼鏡不斷的笑了起來,笑聲依舊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頭發也都快要立起來了。“高醫生,你以為我們都是傻子嗎?你在宿舍中所有的文件都被拿去研究了,陳主任另外招了很多像你一樣的人,二十四小時研究你的那些手稿,弄清楚你說的那些隻是時間問題!”
這話更是讓我膽寒!我並不是怕他們會弄清楚手稿當中的問題,而是陳主任又招了很多年輕人來研究,他們的下場可能跟我類似。完全弄清楚手稿當中的問題,就會被困在這樣監獄一般的病房中,每天帶著所謂的精神疾病被各種看管,直到所謂的病發死去。一切都是完美的合理,又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我好像能夠看到一間間病房中被折磨致死的眼神。充斥著憤恨和絕望,每一間病房都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像是被放入一個被釘死了的棺材,在無盡的黑暗和等待中死去。
“哼!”我虛張聲勢般的說道:“找再多的人都是徒勞,我確信他們研究不出什麼,畢竟我的手稿隻有我自己能看懂!現在隻要你們把我放出去,我和她安全的走出去,剩餘的那些我就會告訴你們!”
我看出他臉上表情的細小僵硬,這更加證明了我的想法是正確的。我的手稿非常混亂,就是上麵的字跡,都不好去辨認,他們又怎麼能夠看出個什麼。再說,這個理論看上去就十分的荒誕,而且僅從手稿上的猜想來判斷很容易將他們帶入歧途。這個理論的荒誕與理性的分界線,可能要比頭發絲還要細,一不小心就會落入到類似偽科學的地步當中。所以當時證明的過程我可是小心翼翼,翻來覆去很多遍的論證,這才得出一個合理的結論。
她已經不哭了,很是小心的看著我。我隨即給了一個安慰的眼神,自以為勝券在握!
“高醫生,我們又回到信任的問題上了,明白嗎?”瘋子陳抬頭看著我,繼續說道:“我們何必要冒這個風險來聽你的呢?即便沒有之後的更多論證,也不妨礙我們的既得利益!”
“我們雙方都存在不信任,我現在就將那些論證給了你,我又怎麼相信你們會放我出去?”我占據有利局麵,絕不能退縮!
關鍵時候的讓步會導致之後的一係列退縮,我不能再讓步了!即便不為了我自己,為了她也不能。
瘋子陳雙手攤開,根本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那你就得繼續接受治療!”
治療。現在還在用這種字眼,他真是夠瘋癲的。但這兩個字也足以激怒我!
“還有你的小情人,現在看來也得接受治療!”
局麵總是掌握在他手中,這種感覺真是讓我抓狂。
“不!”我大聲疾呼,可麵對絕對優勢的局麵,任何咆哮和憤怒隻會讓敵人的優勢擴大,畢竟憤怒的源頭就是恐懼。而恐懼的,正是弱點。我強忍著憤怒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那種感覺就像吞了整個帶刺的榴蓮,忍著疼痛不發出聲響。“我幫你們完成一半的理論,等我做完了以後你們放她出去,等我全部完成之後的理論補充成果,你們放我出去,這樣可以了吧!”
瘋子陳臉上的表情則沒有任何的慌張,依舊是帶著怪笑的平靜。“這樣來說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既然高醫生您這麼想合作的話,陳主任知道了一定會非常高興的,我今天下午會跟陳主任通話,晚上的時候我會給你答複!”
說完,瘋子陳回頭撇了一眼她的側臉,徑直走了過去。
隨著他的走出,房間內的壓力一下子煙消雲散。
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直接趴在我的腿上哭了起來。我能感覺到她炙熱的眼淚在我皮膚上的觸感,濕潤且淒涼。
我不記得她哭了多久嗎,不過最後還是站起來將眼淚擦幹淨。說道:“把我留在這把,沒有關係的,我可以為了你犧牲這些,包括我的生命。”
同她在一起的時候,那種安定的感覺便會直接占據我的大腦。以後的美滿生活場景不斷的浮現在我的眼前。她會是個好妻子,關愛體貼,善解人意。我們兩個隨便找個半大不小的地方就能夠生存下去,沒必要再恐懼什麼,隻願石先生不再出現!
“你還沒吃飯吧!”她一邊用手背小心擦拭臉龐上的淚水,一邊對我說道!用手試了試飯菜的盤子,還是有些餘溫的。“要不要我再拿給你熱一熱!”
我也是驚魂未定,其實無心吃飯,隻是不想再麻煩了,就讓她放在那就好,也省的再來回跑動了。再說路上遇見了瘋子陳,又會加重她的淚水。
她真是符合我心中對於一個女人的完美設想,在這混沌的人世間純淨的讓人擔憂。似乎女人是水做的這句話隻能用在她的身上。之前我可從沒見過這樣一個女人。現在的到來,也算是給我最後的人生路上一點驚喜。
這樣一場大戰之後,我們兩個都享受著久違的寧靜。給自己的心一點時間去消化威脅和危險。
好像要把這一切都告訴一個不知情的朋友,可回頭看來,我並沒有一個朋友!這樣的人生算不算完整呢?我想也都不重要了!我不相信陳主任會在我完成論文理論補充的時候放了我。他們會一直將我困在這裏!如果真的想放了我的話,從一開始就應該會提出這樣的條件。我如果那時沒有接受的話現在也不會怎麼後怕,反而能夠更加坦然的接受這一切!
她做完了她的工作就離開了,我們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反正我是絕對不可能將她自己留在這裏的,現在隻求她能夠安全的離開。
冥冥之中一股大難臨頭的感覺。
我坐在書桌前吃著已經有些涼了的早飯,看著那台老式的收音機,似乎它才是我唯一的朋友。不,不。可能我所認為的朋友是收音機那頭的石先生。
呲呲呲。
收音機傳來抗議般的聲響。我趕忙抬頭看去,心中滿是孩童的想法——它會活過來,像個變形金剛一樣站起來,同我說話,將我從這裏救出去!
“我們盡力了,所有能用的方法都用了....”
這話好像跟我沒什麼關係,好像我曾經說過類似的話——在治療大廳中,在病人家屬麵前。
我曾記得一位病人家屬,聽了我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種崩潰的表情。他的母親患上阿爾茨海默症,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老年癡呆症。老太太的身體很硬朗,生理健康也都達標,氣色比當時的我都紅潤。事後我也對這名病患家屬進行了解。這位母親隻有這一個孩子——也就是我剛提到的病人家屬。而且老伴走了十幾年了,獨自生活在老家裏由兒子購置的“大豪宅”中,宅子真的是很豪華。這位兒子在外多年,事業上非常成功,也非常的孝順,老人的營養品根本沒有斷過,有的都放在家裏任意爛掉。隻是沒能抽出時間回家,陪陪母親,最後發現病情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後期的症狀暴漏無疑。以現在的醫療水平根本就束手無策,去國外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