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恐怕熬不過今年冬天。”
蘇念衾獨自在沙發上沉悶,想到徐醫生說的話。好象所有的愛、恨到死亡麵前都會忽然軟弱。
那個男人的殘忍甚至讓他在六歲以前都認為自己本來就是個無父無母無姓氏的孤兒。
直到母親含淚找到他。
母親隻說:“你很小很小便和我們失散了,媽媽找了你很多年。”
懂得人情冷暖之後他才明白,不過是那個男人故意將他拋棄而已。
母親說:“當時隻是你父親創業辛苦,加上家裏條件太差怕養不大你吧。”
蘇念衾冷笑。
他知道,一個眇目的瞎子怎配做他蘇懷杉的兒子。
若不是到頭來蘇懷杉他也隻得這支血脈,這男人估計一樣連正眼都不會看自己一下。
可是如今,他卻要死了。
他都還沒有恨夠這位所謂的父親,怎麼就可以要死了。
蘇念衾沒有開燈,一個人靜謐在黑暗裏。
夜深,而無焉還沒有回來。
她除了電台有特訪加班以外,鮮有晚歸。
兩件事情交織在一起心亂如麻。
蘇念衾雖然竭力的保持著端正的坐姿,但是內心從未這麼忐忑不安過。
餘小璐說她好象什麼都知道了。
他一直找不到恰當的時機告訴無焉,甚至可以說是他不敢告訴無焉。
怎麼跟她說?
要說:“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一直頭上長癩子全身流膿。”
或者說:“當時家裏不富裕,見我眼瞎怕是負擔又丟人所以就把我扔了。”
還是,“我母親死後,父親又結過三次婚。現任夫人還是與我同齡的朋友。”
眼睛的殘疾,已經讓他在無焉麵足夠自卑了。
那日他和餘小璐路過從機場高速回來。
“咦?那不是桑小姐麼?”小璐問,“一路的那個人好象她媽媽。”
於是,他迫不及待的撥了無焉的電話。
那一頭卻很冷淡的說,“我一會打給你。”
然後,他足足等待兩個小時,什麼事情也做不下去。
他好不容易又下決心撥了她電話,卻沒有接。
後來,小璐下來無焉要自己準備見什麼人,後來又補充了一句,“不會今天下午真是她媽媽,老人家要求要見你吧。”
聽到這話,他好像覺得自己有點高興。
哪知後來蘇言卻支字不提。自己終於忍不住問她,無焉卻說:“是程茵啊。”閃爍其詞。
無焉一撒謊便會故意在他麵前撒嬌,掩蓋過去。
彼時,他的心有點空。
忽然,他聽到無焉在門外掏鑰匙。
他猛然站起來,卻又覺得不妥,急忙坐下。
“你去哪兒了?”他劈頭就問。
“我見程茵來著。”
“你為什麼要朝小璐打聽我的事情?”他說出第二句話來,形容更加惱怒。
蘇念衾第一次發現,原來惡人先告狀就是他這個樣子的,隻是不知道那些惡人們是不是和他一樣心虛。
無焉異常的沒有與她回嘴,靜靜的。
“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有我的原因。你若想知道為什麼不直接來問我。”他怕無焉詢問他,於是隻好裝做滿不在乎的樣子,故意生氣。
“我……”她忽然覺得很委屈。
她站在門口,蹲下來抱住膝蓋,將頭深深地埋進去,象一隻鴕鳥,平時所有的伶牙俐齒,大膽古怪都全然不見。
蘇念衾察覺不對,站起來,“無焉?”語氣依然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