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名字真是個奇怪的東西,明明是與自己如影隨行的東西,卻偏偏在被別人喚起的時候,才有意義。
比如千鈞第一次注意到辰月,就是因為兩個字,“輾,遲”。
當這兩字從那個帶著江南迷蒙水汽的女孩口中說出,便有了一種特殊的美感。
脆生生的,帶著少女芬芳的懵懂和認真,將這兩個字演繹地詩情畫意,另一邊,插科打諢慣了的紅發少年,此刻正撓著後腦勺,傻傻地笑著,難得一見地不知所措。
千鈞隻是靜靜地看著,心中意外地安詳,眼前的一幕,烙印在千鈞不知不覺被解凍的心土,一直到很多年後,當千鈞回想起那個畫麵,耳邊還能聽見那回蕩在山穀裏清揚的風聲。
千鈞不知道的是,畫麵之外的自己揚起的嘴角,也成就了另一個女孩關於青春關於愛戀的憧憬。
“你好,我叫碧婷,你叫什麼?”
眼前的女孩,一身短打紅妝,包裹手臂上的青色羽毛突顯了她的英氣,而鼻子兩邊的雀斑則平添了一點俏皮。
“千鈞。”不善於與人打交道的千鈞,隻是淡淡地陳述。
“是嗎,你是第一次來玖宮嶺嗎?怎麼我之前沒有見過你。我自小在這邊長大的,一會我帶你到處逛逛?對了,你是不是也來參加這批的俠嵐考試啊,真希望我們被分到一個殿啊。你說呢?”
千鈞其實不討厭碧婷,但也僅僅是不討厭而已,相比輾遲自言自語式的嘟嘟囔囔,這個女孩過分熱情,甚至有些侵略性的探究還真是讓千鈞有點招架不住。
“原來你叫千鈞啊。”遠處的紅發突然出現在身側,“千,鈞。”輾遲又鎮重其事地念了一遍,句末,像得知了什麼重要秘密似的,自顧自地笑起來。
“你就別逼他啦,這家夥,估計是得了什麼怪病,一天說的話不能超過十句。”
“你是誰?你跟千鈞認識?”和他那張揚的發色一樣,這小子就是有這種奇妙的能力,讓周圍的人的注意力不知不覺都集中到他身上。
“連輾遲大俠的名字都沒聽過,好吧,就讓我給你補補課吧。”接下來自然就是事無巨細,繪聲繪色地關於如何與千鈞相遇,又如何來玖宮嶺的講述,不過其中的劇情扭曲就不在其數了。
這圍解得還真是即時。得空的千鈞,眼光不知不覺的落在了之前與輾遲說話的女孩身上。
一身淺鵝黃的綢緞,頭上的翡翠鏈和腰間的羊脂玉環,都透露出這個女孩不凡的家世。可這些並不是真正讓千鈞覺得特別的。偌大的廣場,來來往往的人群,那個女孩隻是站在那裏,閉著眼,手上的筆不時的寫寫畫畫。是在練習俠嵐術吧,僅僅是看著她,千鈞就從心底感到了一種寧靜,仿佛身邊的一切人物是非根本不存在,隻有她和溫暖的日光。千鈞怔怔地看著,看的久了,漸漸生出一股倦意,一種久違的,可以好好休息下的心情。真是奇妙的感覺,這個女孩,帶給千鈞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放心,不擔心被打擾,不需要再防備,盡管女孩閉著雙眼,但身上被金性質元炁拂過的感覺告訴他,女孩此刻也在關注著自己。
千鈞不需要看到自己究竟被女孩的筆觸描繪成什麼樣,他知道,他們之間將會有足夠的默契,以某種舒服的距離,彼此尊重,彼此欣賞。
“辰月。。。”口中念出她名字的瞬間,女孩的眼睛倏然睜開,金棕色的瞳仁中是清澈的笑意,遠遠地,千鈞,像對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般,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