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退下吧。”她朝門外抬了抬手。
“奴,奴婢告退。”
醫女彎著身子戰戰兢兢地離開了。
顏霜遲站著,蘇漾半躺著,房間裏靜得隻剩下蕭明玉端著杯子喝茶的聲音。她虛握雙手,氣定神閑地俯視著軟榻上的男人。
她從未見過他這個模樣,慵懶中透著與他往日形象格格不入的虛弱;她也是頭一回如此近距離地望著他胸前那些溝壑縱橫,比起那次無意間的觸碰,更加觸目驚心。她知道,後背應該也是有的,且不會少。
她不知是該心疼他,還是該心疼自己了。
這個當初甘願陪她赴死的男人,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從三年後的第一麵開始,他的眼中,似乎再也沒有她的影子。
什麼都沒有。
德順公公在門外喊道:“皇上,刑部尚書李大人求見。”
蕭明玉正愁找機會開溜,聞言眼睛一亮:“讓他在西暖閣候著,朕隨後就去。”
然後他微微皺著眉,麵容嚴肅地對另外兩人道:“肯定是有關今日刺客的事情,朕去問一問。”
顏霜遲點點頭:“去吧。”
蕭明玉起身,匆匆離開了。
她不知道她今天要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又能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她在軟榻邊上坐下,用手尋到紗布的頭,一圈接著一圈,小心翼翼地朝反方向繞回去。那醫女纏得太多,都快硬成石頭了。
她用剪刀減去拆下來的紗布,輕輕打了個結實的結。
蘇漾一直望著她忙碌的雙手。不言不語,也沒有多餘的表情。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她收好工具,回過頭看他。
蘇漾抬眼,十分平靜地與她四目相對。眸底就像冬天結了冰的湖麵,沒有一絲波紋:“說吧。”
她站起身,因為朝服裙擺太大,一截還搭在他腿上。紅白交織,像雪地裏落了梅花,讓她忽想起那年的鄉野客棧,他清早堆了個雪人,凍紅了雙手,就為了哄她開心。
蘇漾慢條斯理地穿好了衣服,在等她開口。
她卻望著落下來的紅色裙擺愣了神。
“公主。”他叫了一聲。
“哦。”她回神,男人已經站在她跟前,衣著規整。
“你要問什麼?”他低頭看著她。
她背過身去。
“蘇漾,”她輕緩地念出他的名字,每一聲都能讓她為之心顫的名字,其實這話,她可能很早就該問了:“如今在你眼中,我,和她們,是否已經沒有區別?”
背後的男人,連呼吸都不曾淩亂一刻。
或許她該謝謝剛才那個醫女的倉皇而逃,猶如醍醐灌頂,讓她終於不再自欺欺人。
她們是一樣的。
不論是她,關蓉蓉,或是別的誰。
他說:“是。”
“既然如此,以前我做的那些荒唐事,說的那些荒唐的話,大人就當沒聽過吧。從今以後,本宮不會再讓大人困擾了。”即便心痛如絞,麵前的桌布都被擰破了,她還是保持著雍容的笑意,“今日之事,多謝大人相助,本宮乏了,這就去傳步輦送大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