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北京的冬天格外寒冷,西北風嗷嗷的肆虐著,能冷到人的骨頭裏。晚上九點,街上已經看不見行人。偶爾有一兩個巡街躲在角落裏,一邊縮著脖子抽煙,一邊罵這該死的鬼天氣!左安門外一小胡同中,一男一女兩個人縮頭縮腦,抱著一個包袱四處張望。
“孩子他媽,周圍沒人看著,就這兒吧。”男人小聲催促道:“快點吧!別讓人發現了!”
女人雖然害怕,但好像還舍不得懷中的包袱,猶豫說:“我說他爸,這天寒地凍的,連個人影都沒有。就放這兒,到了明天早上他還能有活氣兒嗎?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其他法子,這可是咱的親生骨肉呀!”
男人一邊警惕的盯著黑乎乎的胡同口,一邊催促說:“孩兒他媽,現在都什麼年頭了?鐵杆莊家倒了,家裏進項越來越少,剩下的一點嚼咕連大人都快養不活了。再說已經有三個小子,那就是三張吃飯的嘴呀!別猶豫了,快點吧!一會兒要被巡街的發現,咱們免不了要吃官司。那時,我媽加上咱的三個小子全都吃不上飯了。”
女人聽了男人的話,忍不住再次打開包袱。裏麵是一個剛生下來不久的男孩,生得格外白胖可愛。女人看著已經睡熟的孩子,眼淚止不住流下來。雖然百般不舍,但一想到家裏的情景也隻好忍痛。確實像男人所說,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男人原來是滿洲貴族,還是正藍旗貝勒爺,每個月都有一筆旱澇保收的俸祿銀子。
現在連大清國的皇帝都被打跑了,自家當然也就沒人管了。樹倒猢猻散,幾個兄弟分了家產各自謀生。男人是個從小嬌生慣養、提籠駕鳥玩的紈絝子弟,什麼謀生的手段都不會。吃幹淨家裏的一點老本後,隻能靠著身強力壯出去拉洋車勉強糊口。幸虧他娶的媳婦還算賢惠,在家裏做些針頭線腦的零活,否則單憑拉車那一點微末的收入,連原本的三個孩子都難養活。第四個孩子的降生,沒有給這個家庭帶來一絲喜悅,相反是男人麵沉似水。確實,現在又多了一張嘴要吃飯,家裏已經再難負擔。兩口子為這事情大大小小吵了好幾架,最後萬般無奈決定選個晚上把孩子扔了,希望能有好心人揀去撫養。
女人依依不舍地把孩子放在路邊,在男人不耐煩的催促聲離轉身離開。剛剛走出沒幾步,孩子突然發出“哇哇”的啼哭聲,估計是被餓醒了。女人一聽到自己孩子的哭聲,感覺心如刀絞。但害怕哭聲會引來旁人,兩口子好像做賊一樣,逃入了漆黑的夜色裏。隻留下一個沒出繈褓的嬰兒,在漆黑的胡同中大聲嚎哭。哭聲全被漫天呼嘯的西北風掩蓋住,連周圍的住家都難以聽到……
第二天早晨,一個道士看到胡同口一群人在圍觀,時不時還傳出一陣陣的歎息聲。出於好奇,道士分開人群向內一看。隻見一個嬰兒放在牆角,一點動靜也沒有。“估計是被凍死了,造孽呀!”旁邊一個中年漢子抱著肩膀歎道:“這該死的時局!老百姓連口飽飯都吃不上了。好好一個孩子,就這麼被凍死在街邊。”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道士出於同情,將這嬰兒的屍體抱到懷中。此時一縷朝陽透過雲朵照耀在他的臉上,嬰兒居然奇異般的睜開了眼睛。圍觀的百姓紛紛驚歎:“奇跡呀!這麼小的孩子,能熬過天寒地凍的一夜!”雖然嬰兒小臉凍得一點血色都沒有,但雙目之中蘊含這兩道精光。四目相對,道士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親切的感覺。嬰兒從包袱中伸出嬌嫩的小手,一把抓住了道士的山羊胡子。
懷抱著嬰兒,道士眼中流露出慈祥的目光:“既然你我有緣,便隨貧道去吧。”說罷,抱著嬰兒隱沒在人群之中。
道士法號鐵冠道人,在北京東北一座無名、無主的小廟中棲身。這座廟也不知道已經荒廢了多少年,鐵冠道人遊方來到這裏,看此廟雖然破落但收拾一下還可以住人,便在此定居下來。雖然沒有積蓄,但鐵冠道人為人謙遜,和周圍的鄉親都處得不錯。再加上他精通文字和醫術,平時無事便在廟裏開設私塾教鄉親們的孩子讀書寫字,閑來無事便給大夥診脈看病。短短數年時間,便在十裏八鄉有了一個好名聲。而且鐵冠道人教書看病從來不收金銀,隻是要一些糧食糊口。
鐵冠道人年近五十,一直四海漂泊沒有子女。如今撿到一個男嬰,讓他感覺到些許天倫之樂。在教書之餘,便在廟中弄子為樂。因為是在左安門附近撿到的男嬰,鐵冠道人給他起名姓“左”;因醒來時天上一片祥雲飄過,加上此子雙眼精氣過人,便得名“雲”字“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