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允劍是獨自一人走進來的。
他本該為這裏麵的奢侈和繁華驚歎,但他沒櫻他見過許多商人或名門望族的屋子,雖然別月樓是他有生以來見過最豪華的地方,他依舊無法提起興趣。
他發現廳堂上擺著一張大紫檀雕漆案,兩邊擺著幾張幾,每張幾上都置著一個爐瓶,焚著熏香。
一個著一身寬鬆紫袍、披散著灰白頭發的男人坐在那裏,背對著段允劍。
他的背影雖然挺拔,卻看起來很單薄,仿佛隻需要一拳,任何人都可以將他的脊背打折。
這樣的人,走在外麵誰也不會對他感興趣,就像段允劍自己一樣。
他並不十分了解自己,所以,他便也無法十分了解別孤群。
“你喜歡喝什麼樣的茶?”別孤群緩緩道。
段允劍道:“在下不懂茶,隻略懂些酒。”
別孤群道:“不懂卻是可以學的。西湖龍井,雲南普洱,洞庭茶,黃翎毛,還有錫蘭國的茶葉……你覺得哪個名字好聽?”
段允劍道:“黃翎毛。”
別孤群道:“你現在已經懂茶。”
段允劍一頭霧水,別孤群繼續道:“請坐。”
當段允劍坐在他對麵的時候,才看清了江湖中人人敬畏的別孤群真正的模樣。他很瘦,臉上的皺紋竟多到讓人無法分辨他的年齡,但他卻不老,一點也不老。
他那雙眼睛像黑夜裏貓的眼睛,這雙眼睛灼灼發光,比年輕人不知年輕了多少,好像隨時將要灼傷被他所看的人。
別孤群微微抬頭看著段允劍,然後笑著道:“一個人若做出了選擇,便沒有資格不了解。”
段允劍道:“多謝樓主指點。”
別孤群道:“殺人也是如此。你若選擇了要殺一個人,就明你已經了解那個人。”
段允劍沉默,他的手心滲出了幾絲冷汗。
他突然道:“可是在下選擇了別月樓,卻不懂別月樓。”
別孤群將煮好的茶倒入一個和田白玉碗裏,輕輕推到段允劍麵前,道:“慢慢就會懂的。”
段允劍捧起茶水喝下去。他的確不懂茶,所以他一口就將它喝光了。
別孤群道:“你不怕茶裏有毒?”
段允劍道:“怕也是沒用的。”
別孤群大笑,道:“你圖的是什麼?財富?權力?武學?”
段允劍道:“都不是。”
別孤群臉色突然嚴肅起來,道:“別月樓,沒有你想要的?”
段允劍道:“櫻”
“那是什麼?”
“別月樓主的位置。”
別孤群冷冷地看著他,段允劍冷冷地看著那隻和田白玉碗。
“哈哈哈哈……”別孤群突然笑了,這是一種曠達的笑。
笑罷,他又給允劍倒茶,道:“古有煮酒論英雄,今日,我別某人便煮茶論英雄,你以為如何?”
段允劍道:“下隻有兩個英雄。”
別孤群正色道:“哪兩個英雄?”
段允劍道:“樓主是其一。”
“其二呢?”
“雲中狂。”
聽到這個名字,別孤群不知是怎樣的心情,臉色又變得十分難看。他向前傾了一下身體,瞪著段允劍道:“你以為,我和雲中狂比,如何?”
段允劍道:“樓主更勝一籌。”
別孤群臉上掠過一絲疲倦,冷冷道:“這樣的話,我聽得太多了。有些話聽得多了,便分不出真假。”
段允劍道:“但是,樓主有一點也許不如雲中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