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圓，風涼。
雙兒倚在一旁已睡著了。段允劍睜開眼睛，拿起青鬼劍。
他緩緩地走向山神廟外，借著月光，他順著路走下去。
在這樣深的夜裏，這樣的鎮，每一個人都睡得極早。即使是酒館，也是大門緊閉。
段允劍獨自一人穿過鎮的巷道。月光打在他身上，在地上投出一個極長極長的影子。
他走過一家又一家青石屋子，卻沒有聽到任何一間屋子裏傳來的聲音。縱使沉睡，饒打酐聲或兒童的囈語也沒有，令人覺得十分奇怪。
他看到了那條河流，自然也找到了老婆婆的家。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就看到霖上的鮮血。血早已凝固，牆壁上也被染紅。
他先是看到了老饒屍體。她的身體扭曲著，乒在門檻上。鮮血把她的衣服全部染紅了。
段允劍雙手不斷顫抖。
躍過門檻，他已衝進屋子，在一張桌子下麵，女孩的屍體也平躺在那裏。
她的屍體是筆直的，仿佛生前，她並沒有做過多少掙紮。
段允劍盯住那具屍體，顫抖得他自己也無法控製。他的劍在地上不斷打顫，發出一陣當當當的聲音。
“大哥哥……”
他仿佛聽到她喚了自己一聲，悚然一怔，他撲過去，跪倒在女孩身邊。現在，他已完全看到了她的臉，一張十分可愛的、真的臉，一張白得令人痛苦的臉。
他又開始嘔吐，他整個身體都彎曲地趴在地上，身上的傷口溢出鮮血，也滴落在地上。
“大哥哥，會疼嗎？”
“給我講皇宮的故事！聽公主就是皇宮出來的！”
“大哥哥，皇宮是怎麼樣的？你快啊！”
他覺得她仿佛還活著，就站在他麵前話。
他不斷哭泣，那一張冰冷的臉，此時已被眼淚打濕，打得發熱。
他終究是人，縱使仇恨的力量使他與別人不一樣，但他依舊是人……
人類的情感，既可怕，又可敬！
已不知哭了多久，段允劍才站起來。他本不該哭泣，更不該為了幾個陌生人哭泣。
他本不該，除了複仇之外，他本不該有其他的情感！
這個屋子，少了一具屍體。
有些人會因為感情而失去理智，但是，段允劍絕不是這樣的人。現在，他已知道，有一雙冰冷的眼睛一定在暗處看著自己。
就是這個女孩的哥哥，那個老婆婆的孫子。
他立在門邊，身體僵硬地盯著段允劍。
“你為什麼要哭？”這是段允劍第一次聽到男孩話。
他卻沒有回答他，而是轉過來看著他。
“你為什麼會哭？”男孩又問。
段允劍道：“也許我本不該哭。”
“你當然不該哭。他們的死，全是因為你。”
他無法否認。
男孩又道：“那兩個人了，這一切都是你引起的。”
段允劍道：“你想報仇？”
“我殺不了你。”男孩道：“但是，以後我可以。”
他的眼睛裏有兩團火，仇恨的火，令人感覺畏懼的火。段允劍看到這一雙眼睛的時候，似已看到了自己。
他握緊青鬼劍，向男孩走去。
他的劍已舉起，架在了男孩的脖子上。突然，他有一個奇怪的問題，為何狄噲和那個戴麵具的殺手沒有殺死男孩？他們想讓他在仇恨中長大？
他已決定，要殺死他。
如果不殺死他，他是否也會和自己一樣，永遠生活在仇恨裏？他知道這樣的人生，沒有陽光，沒有快樂，沒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