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這天,丫鬟給他帶來了一個小女孩。這個小女孩的父親就是當年那個摔下懸崖的士兵。她的父母在上個月離開後,她便找到了他。
大妖王一聽來的是個很仰慕他的小女孩,瞬間便是煥發了人生中的第二春。
“師傅師傅,你這把劍好漂亮啊!能讓我摸一下下嗎?”
小姑娘好像是早就認準了自己是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剛一見麵也沒管他同意沒同意就和他攀上了師徒關係。他感覺現在小女孩就正對著他腰間的那把劍張牙舞爪,仿佛自己一聲令下她就要撲到這把劍上了。既然自己是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那麼就要有很厲害很厲害的樣子。
他故意地搖了搖頭:“不行不行,這把劍殺了太多窮凶極惡的人、妖,上麵早就沾滿了無邊的怨氣。我怕這把劍傷到你。”
“一下行不行啊……就一下下……”
“嗯……”他假裝著猶豫了很久,然後輕聲一歎道:“罷了罷了,那我就先壓製著這些怨氣,你小心點啊,隻許摸一下啊……”
“師傅師傅你是個很厲害很厲害的用劍高手嗎?”
“哈哈哈那當然!我可是堂堂的……堂堂的大英雄!隻不過不喜歡有很多人知道我罷了!”
“哇,那我以後也一定要像師傅你一樣,掃盡天下的邪惡,做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就像三個女人一台戲一樣,一個一生奔波忽然間放下了一切的老人和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往往也是最佳組合——這些天他和她幾乎無話不談,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而且為了假裝自己很高深,維持他在小女孩麵前高大威猛的大英雄形象,他幾乎幾分鍾就是一個大道理。
如果拿著大道理對著一個一般人講,對方一般都會是不屑一顧。但如果拿著同樣的大道理對著本身就已經足夠仰慕你的人來講,對方便會對你越來越崇拜,甚至會將那些道理視作信條。
這天早晨天還沒亮,她便扶著他站到了殊途峰上,兩界石旁。雖然他現在什麼也看不到了,但他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正東邊突然地襲來了一股暖意,一縷陽光打到了他的臉上——太陽出來了。
他笑著,想起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他伸手觸摸著前方的空氣,仿佛在觸摸著整個天下:
“娃啊,你要記住,這天道的運行就是發生一切該發生的。而事情既然發生了,那就是該發生的,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你也是對的,我也是對的——錯的隻有位置。
不要去管其他,你隻需要清楚地認清自己,放手大膽地做你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即可——你就是你!”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卻呆呆地望著天邊出了神。
遙遠的另一邊,在那茫茫的雲海間,那高高的玉鼎崖若隱若現,仿佛它才是個真正的君王,君臨著整個天下。
以後,這個山崖上,就隻有我一個妖王了吧。
他這般想著,想著,思緒不覺又飄到了當年——自己破殼而出的那時候。
這妖王是天地所生,自當與天地同在。
隻是這天地,在剛剛誕生的時候,是否也會像當年的自己一樣——看著眾生螻蟻般生生死死,而因自己生來就有的長生久視而感到欣喜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