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芸雙手交握搭在腹前，低眉順眼道：“奴婢不知，像是做了什麼噩夢魘著了心，一直清醒不過來，”她眼珠微轉，語音諾諾，“還見著小姐便跪著哭喊，說是受人指使什麼的，對不起小姐，小姐嚇得不輕，又不知是何緣由，沒法子了，才教奴婢來請老爺做主。”
謝氏有些沉不住氣了，急步上前皺眉道：“什麼受人指使？失心瘋的人說的話。如何信得？老爺還是加緊把那兩個人換了，免得做出什麼事來傷著大小姐。”
黎太守負手沉聲對阿芸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罷。”
阿芸微微福身，垂首退下前，卻抬眸意味悠長的看了謝氏一眼，謝氏扭著絹子訕訕別開眼。
冷風打到麵上，涼到骨子裏，直到安然無事的將黎太守送入書房，謝氏懸著的一顆心才堪堪放了下來。
她憤憤回到自己廂房中，身後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跟著呃，直教自己毛骨悚然，直到一屁股坐在炕上才鬆了口氣，抄起竹篦子篦一篦頭發，捏著嗓子道：“去，把大公子給我找來。”
邊上站著的丫鬟麵露難色，屈膝怯怯回應她：“姨娘，這會子…大公子恐不在府中。”
謝氏懶懶抬起眼，驀地提高音量：“他在哪給我去哪找啊，他不在府上和我說有什麼用！”丫鬟撲通一聲跪下，卻不敢說話了。
謝氏揉揉眉心擺手道：“行了行了，差個小廝去百花樓找，就說我在這兒備了五百兩銀子等他來拿！”
丫鬟眼神一凝，得了聖旨一般的急步走了出去。
除夕時天上鋪開的陰雲被太陽撕開，陽光照下來，曬得人懶洋洋的，黎若因幹脆將吱吱嘎嘎的竹椅搬到院子裏，攏著兩隻腫成蘿卜也似的手坐下悠悠曬太陽，梧桐樹下兩個人縮的離她遠遠的，仍然哭號一片。
黎若因今日心情不錯，就差沒口中哼曲兒手中搖蒲扇了，奈何天太冷，凍得人不想動彈，直到阿芸敲響院門才惺忪睜開眼。
小丫鬟臉紅紅的，分不清是被風吹等我還是氣的，進門便憤憤道：“小姐，果然是謝姨娘。”
黎若因娥眉微挑：“咋？她還承認了是怎的？”
阿芸跺跺腳：“什麼呀！奴婢與老爺說這話時，謝姨娘恰巧出來，慌忙忙就接了奴婢的話茬，生怕奴婢提她一樣。”
黎若因攏著手微微笑了：“小丫頭還學會察言觀色了嘛，有進步。”阿芸不服氣：“奴婢明明比小姐還長一歲！”
黎若因似笑非笑瞥她一眼：“今個兒太陽不錯，你也來院中曬曬，散一散心中火氣。”
阿芸望一眼樹下瘋癲哭號的兩個大男人，不由打了個哆嗦，欽佩道：“小姐好心性。”
不過兩個時辰，城南郊別院裏便來了人，把兩個瘋子拖麻袋似的扯出了院子，黎若因心中痛快的同時又平添了幾分愁緒：“換來的人比頭兩個還壯啊。”
阿芸：“……”
百花樓裏香氣撲鼻膩人，黎大公子正埋在脂粉堆裏灌著酒，笑的似坨麵團，軟趴趴的攤在圓桌上，身後香粉裹身的姑娘們又鬧又嗔，黎府來的小廝闖到黎大公子旁邊何其艱難，待的他近身時懷中已經塞了好幾條花裏胡哨的絲帕，抹著臉上脂粉道：“公子，公子，姨娘找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