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翎卿音抬手給自己續上一杯茶,輕笑一聲,“我卻還是對竺仁報了那麼一絲希望,想著她也是八荒中人,八荒隕滅於她有何好處?定然是拿了我的心祭出織魂燈來守住繇血池了,屆時我與蕭然都不在了,八荒愛怎樣便怎樣罷,我與他都盡了自己所能不是麼?可離心髒還有半寸的那把長劍,還未待我眨眼,便穿透了我的胸膛。”
翎卿音對上翎翊錯愕的眼:“嗯,竺仁發的難。”
想來她當初還是太年輕,天真了些,沒想到至親與她的目的而言不過爾爾。
“五帝台行將崩裂之時,我眼睜睜望著元亥,把沉睡不醒的竺胥扔進了繇血池。”塵封的回憶漸漸被拉出,她的手也愈加攥的緊了,“可僅僅竺胥一人還不夠,五帝台仍在繼續崩裂,這大概也是竺仁始料未及的,換言之,她確實險些一手毀了八荒,且是籌謀有意為之。”她頓了頓,檀音輕啟,“然後我握著插在自己心口的劍柄,看到從遠處趕來的折雍,飛撲上去橫抱住下一刻就要被吞噬的竺胥,放出腕血生祭了繇血池。”
翎翊全身的血液都似被凝固冰封了。
原來這才是真相。
以她當時的性子,她焉能不心如死灰,焉能不自責到想要自裁的地步。
子溪為護她而死,竺胥和折雍也因著無端落到自己身上的所謂天命殞身,何況在當時的她心中,蕭然也為著五帝台一戰羽化,對她而言無異於天塌地陷。
翎翊伸手握住翎卿音泛涼的指尖,深深望著她:“小四,你受苦了。”
翎卿音搖搖頭,像是拂去一片雲,淡淡道:“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她撫了撫自己的心口,當時的她隻想自裁,卻忘了此等不過親者痛仇者快,直到有一日自己醒過來,與飛灰無異的心竟也似跟著醒了,半夜驚雷落雨,涼意撲麵之時,遠處的蕭聲似要將自己勾魂攝魄,她才發覺,自己不能就如此下去。
她便是不為了自己,為著五帝台中殞命的那些仙魂,她也必須安然回到九重天,無論百世劫多麼難熬。
幸好,她回來了。
翎卿音緩緩舒出一口氣,習慣性的抬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
翎翊望著她,半晌才道:“那你為何自回來了便對蕭然隻字不提?難道你回來,就隻是為了替竺胥幾個報仇麼?”他眉心一跳,心裏突然懸起了一塊大石頭,他實在不想小四變成這般。
翎卿音娥眉微挑,望著他一雙隱隱含著關切的桃花眼,啟唇道:“你與蕭然瞞了我這許多年,啊,還要算上宮汎離一道兒,你們三個,想也忍的十分辛苦,我便替你說了罷。”
翎翊察覺到不對勁了,竺胥三人醒來不過是才發生的事,那她所說的瞞了這許多年的事…
翎卿音微微傾身上前,指著心口道:“我這裏,是不是有蕭然的半顆心。”
翎翊心裏又是一咯噔,蕭然對此事嚴防死守,最後竟讓她自己察覺出來了!
翎卿音端詳著翎翊的神色,笑裏也帶了幾分苦意:“果然如此。”
翎翊眼皮狠狠一跳,望見她了然的眼神卻知無論如何也掩飾不過去了,擺著手道:“小四你別多心,蕭然身上蘊著文玉的神力,可擋萬千生靈,半顆心並不會造成多大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