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才下過了一場細雨。
林間有朦朧迷霧,水珠晶瑩。
清原坐在樹下,任由雨滴加身,而身上熱氣升騰,白煙嫋嫋。
過得許久,方自平靜下來。
他盤膝坐定,已是準備開始施展遁術,隻是想起一事,便稍停一些。
過了約小半個時辰,有腳步聲傳來。
何清抱著一支油紙傘,提著一籃果子,小跑著來了。
“你……”
待到見了清原,何清不禁張了張嘴,露出好奇之色,她滿心以為這人會被雨水打成落湯雞,才趕緊抱來一支油紙傘,哪知清原一身幹淨,全無狼狽之感。
清原笑了聲,道:“先前我去躲雨了。”
何清這才恍然,隨後麵露喜色,道:“你沒事了?”
清原略微一頓,然後點頭道:“是沒事了,接下來便要離開這裏了。”
“要走啦?”何清原本的喜色頓時消去,情緒稍微低沉了些,心中莫名有些失落,說道:“我們算朋友麼?”
清原怔了怔,隨後笑道:“算。”
何清又問道:“那我們還能再見麵麼?”
清原點頭道:“能。”
何清聞言,拍了拍胸口,情緒開朗了些,然後便把這籃子往前一遞,交給了清原。
清原坐在樹下,沒有起身,拾起一個果子,便張口咬了一口。
何清坐在稍遠一些的地方,兩人間隔幾乎一丈遠。
小女孩兒似乎有些話想說。
聊著聊著,竟是說起了戰事。
清原眼中閃過一縷驚異,旁敲側擊問了幾句,竟發現這個小女孩兒,對於許多事情,都頗為清楚。
按說薑柏鑒戰敗一事,南梁境內勢必大加宣揚,但事發至今,時日不長,要遠傳開來,到這景秀縣來,卻還不夠。並且,對於常人而言,許多事情,應是不清不楚的,但是這個小女孩兒,卻是十分清楚。
清原仔細打量了她一眼,衣衫樸素,每日不是采藥便是摘果,不像是富貴人家。
“你……”清原稍微遲疑,最終仍是開口問道:“這些事情,是從哪裏得知的?”
何清聽他問話,登時閃過少許慌忙。
清原不以為意,笑道:“不便說?那便不必說了……我也並非是多麼好奇的。”
“也不是啦。”何清低聲道:“我知道這些事情,是因為我爹。”
清原問道:“你爹是什麼人?”
何清答道:“他老人家是這景秀縣的知縣。”
清原這才有些恍然之感,隻是看了看何清,問道:“那你……”
“我?”何清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嘻嘻一笑,驕傲地道:“我爹可是清官哦,你看我這衣服,都穿了好多年了,都是以前我家親戚送的舊衣裳。還有,每天我家都是采藥摘果的,因為我爹的俸祿,都用在百姓的衣食住行上麵了。”
她講起這些事情,並沒有一般年少孩子那種虛榮之感,反而對此顯得有些驕傲。
“雖然清貧,卻不失正直二字,是個好官。”
清原從她身上收回目光,想起何清這幾日間對於其父親的敬畏,心中略有明悟,“官是好官,未必是個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