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在守正道門之中,不曾踏足塵世,隻有這一次,因牛宿意外死於他人之手,才提前下山。但下山以來,也不過數年之間,見過他的人並不多,而認得他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白繼業聞言,輕笑一聲,說道:“白某其他的本事沒有,一些消息還是精通的,尤其是正一道長這等人物,實如謫仙下界,最是好認不過。試想,世間能有這等‘生於人世,卻淩駕在塵世之上’的,也僅有您一位罷了。”
正一默然片刻,說道:“你知道我為何而來?”
白繼業笑道:“大約猜得出來。”
正一淡淡道:“他在哪裏?”
白繼業答道:“白某與之僅有一麵之緣,不算熟悉,比如前次,他便曾來我府上拜訪,白某也都不願見他,而是閉門不見,以別事搪塞過去。試問這一麵之緣的人,與白某又有幾分幹係,如何得知他的下落?”
白繼業笑容依舊,眼睛黑白分明,並無半點異色。
正一默然不語,在這白家門前掃過一眼,仿佛看到了數年之前的景象,過得片刻,才淡漠道:“確實隻有一麵之緣。”
說著,正一沒有多言,隻是轉身離去。
白繼業雙手一拱,躬身一稽。
待得抬起頭來時,隻見這位白家家主,臉色白得宛如霜雪一般,眼神逐漸黯淡下去。
“家主……”
身邊的家丁連忙上前來,將他扶住,入手隻覺家主渾身疲軟,竟是沒有了半點氣力。
白繼業急促喘息,陡然咳嗽一聲,喉嚨一股氣湧上來,張口吐出大片鮮血,大多落在地上,少數則濺紅了胸前白衣。
“上次心中悸動,對清原閉門不見,果然是明智之舉,倘如當時見了清原,這一次怕是躲不過去。”
他捂著胸口,眼神中猶有餘悸,“守正道門正字輩首席大弟子,果然名不虛傳……竟是要我運轉出先祖的秘法,才能遮掩過去……”
……
明源道觀。
那道士拾階而上,看著半山腰的道觀,神色淡漠。
那個以白皇洞主自居的年輕人,不知修煉了什麼秘法,竟然能夠避過他的追索。
如今隻能憑借這年輕人在修成那“封閉氣息的秘法”之前,所留下的一些痕跡,逐漸追索。
隻是時日越久,這些痕跡越發淡了。
眼前這座道觀,正是最後一個還留著痕跡的地方。
或許前麵還有一些痕跡,但那裏經過漓江。
曾經有大人物施法,衝滅漓城,形成了這漓江,而在那時,便也衝斷了那年輕人以往留下的痕跡。
過往的痕跡到此為止,而在那年輕人修成那秘術之後的痕跡,已然是無法追尋了。
正一站在台階前,看著這座道觀。
“唐時欽天監,在覆滅之後,所留下傳承?”
他抬起手,便想動作。
然而就在這時,身後驀然傳來一聲呼喚。
正一收回手,看向山下。
有一少年道人匆忙上山,不是明源道觀之人,而是守正道門弟子。
“鴻梁師叔有命,請師兄往北而行,護送至寶,蕩滅邪魔。”那弟子躬身道。
“這是掌教的號令?”正一問道。
“不,這是鴻梁師叔的意思。”那弟子答道。
“守正道門這些年的傳承,鎮守天地之後,便沒有餘力去蕩滅邪魔了?”
正一淡淡道:“憑借本門的底蘊,還不足以讓我北上……而且,我還有要事在身……”
那弟子急道:“但是……”
正一神色淡然,說道:“你要記著,鴻梁師叔不能讓我行事,守正道門之中,我隻聽掌教師尊的法令。若要我北上,就讓師叔去請掌教下令罷……”
話說,他輕輕拂袖,那弟子眼前一晃,隻覺身周變化,眼前已經不見了正一師兄,而周邊景色不同。
拂袖之下,這少年道士竟已到了山下,他站在原地,怔了半晌,才驚醒過來,心中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