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恰好又是杖責白曉的時日。
如今想來,其中有著許多重合之處,在這位文先生眼中,這便是疑點重重。
盡管猜測未有盡數確定,但是在他們這種人眼中,隻要有一點疑慮,便是一個可以深入探查的破綻。
“我讓太子殿下拿下白曉,權且當作是對陳芝雲的試探。”
文先生說道:“你可要救他?”
清原笑著道:“順其自然罷。”
文先生應了一聲,再無言語。
……
洞天福地。
清原笑出聲來。
這位文先生,還是對於白曉一事,心生不滿。
不僅是當日受清原之意,前去白衣軍一事,也還有著被清原瞞住的幾分惱怒。
文先生的一切,都盡數被清原得知。
然而清原在外,還有另外謀算,卻不是文先生所知的。
這讓一向似乎無所不知的文先生,難免有些心態失衡。
適才進言太子,拿下白曉,雖說是為試探陳芝雲,實際上也有給清原添堵的意味,隻是沒有挑明罷了。
“白曉,白嶽,葉獨,文先生。”
清原暗道:“看來是白曉這一邊,先是生根發芽,但卻不知,會結出什麼果子來?”
……
文先生府上。
“這……”
文先生心緒平靜下來,頓時察覺幾分異處。
他適才的心態,竟是如同深閨怨婦一樣……像是發覺了自家老爺在外尋花問柳似的。
他想到了這裏,眼角不免抽搐了一下。
實際上,一直以來,他都受得清原所製,從一開始便是身在弱勢。
就如同他身居高位一樣,手下不僅有著梁國的人,還有著蜀國的人……這各個方麵的諜子,互不知曉各家身份,但卻盡都受他一人號令。
他如今地位反轉,被清原所製,難免有些心態不和。
“罷了……”
文先生收斂了心緒,頓時想起一事,目光略沉。
他拾起原來的折子。
思索片刻,他左手挽袖,右手執筆,沾了沾墨水,旋即便在何滬這一份折子的下方,添多了一行字。
【何滬此人,可以重用,益於國,益於民,但絕非結黨營私之輩,難成一人之心腹。】
【此人可為重臣,不可為親信。】
“就這樣罷。”
文先生心道:“既然到了這個時候,梁太子已有兩分疑慮,便將何滬這一點隱患,挑明了去,也算表了忠心。”
他這般想著,徐徐吐出口氣。
放下毛筆,放下折子。
文先生望向外邊,神色恍惚。
這般勾心鬥角的日子,連一句話都要在心中經過深思熟慮,醞釀許久,小心翼翼。
盡管早已習慣,但也難免精神疲累。
“還有多久?”
文先生歎了聲。
他原本已經是死了。
本以為數十年的謀算,臨死都不能達成。
現如今被清原所救,能繼續以這不人不鬼的身子,繼續存活下去,今後他的時日還長,也或許真能親眼看見自己一手顛覆梁國。
但這個年月,究竟還有多長?
還要到何年何月,方能心願達成,歸返故地?
文家舊宅已成廢墟了罷?
小妹的孩子,那個未曾見過的外甥,也已讀書識字,甚至舞槍弄棒了罷?
寂靜的大廳。
孤單的身影。
一聲輕歎,充滿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