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少英頓了一頓,麵露嘲諷:“然而,晉王妃事敗,世子的皇儲夢也隻能落空了。想來晉王處心積慮,要將世子送上皇儲寶座,誰知八年來,太子殿下雖然一直病不斷,卻也沒有大礙。晉王世子不得成事,隻能滯留在京,他為達目的,連生父病重,都不肯回家盡孝。如此人品,也真讓人側目。當今聖明,又不是沒有旁人可選,怎會挑這麼一個人品不佳的侄兒為嗣子呢?晉王妃一心為了兒子,卻反而斷送了他的錦繡前程。如今晉王妃很可能會被貶,而世子的尊位也多半要被革,日後晉王爵位,就要由側妃所出的二公子繼承了。原本穩穩當當的王爵,因為他們母子貪心不足,也要讓與他人。這算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了吧?”
秦老先生淡淡地道:“晉王自少時便有大誌向,為此苦心積慮與管氏女定下婚事,謀得管氏支持,隻是時不與他,他終究還是太過年少,與大位無緣,但有管氏支持,在眾藩王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如今他又將希望寄托在嫡長子身上,卻將自個兒性命也葬送了,真是成也管氏,敗也管氏,可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吳少英參與調查晉王府事,自然知道晉王妃娘家姓管,而且是京中世宦名門,還是先帝元後的娘家,十分顯赫。隻是先帝元後所生的皇子早年夭折,當今聖上卻是繼後所出,所以管氏權勢已大不如前。聽秦老先生的語氣,似乎對晉王家事頗為了解,他心中不由得奇怪,正想再問,秦老先生卻已低聲問起了別的問題:“太子的病情究竟如何?除了晉王世子,是否還有別的宗室子弟在謀求這皇嗣之位?”
吳少英起這事兒,也有些難過:“學生也不清楚,隻是傳聞一直不斷。太子平日連朝會都少參加,聽是當今不欲他太過勞累了。隻因他自生來便有這不足之症,雖然從就經禦醫細心調養,但朝野間一直有共識,道這位太子恐怕不是長壽之相。原還有一位皇孫,偏又夭折了,如今除了過繼近支宗室子弟為皇嗣,也別無他法了。早年確實是晉王世子占了先,但去年遼王長子也上京了。他年歲比晉王世子更長,人也穩重得多,雖不如晉王世子長袖善舞,卻有實幹、謙遜的好名聲。想來……若不是有遼王長子在,晉王妃與晉王世子還未必會慌了手腳,屢出昏招吧?”
“遼王長子?”秦老先生皺了皺眉頭,“怎麼連他家也卷進來了?難不成那儲君之位,就如此誘人?”
吳少英笑笑:“老師,那可是至尊之位。這些龍子鳳孫,哪個不想呢?不過聽聞遼王府也是一筆爛賬,遼王長子兒子都十歲了,他還未得封世子,王府裏卻是繼妃獨尊,又有幾位公子在。遼王長子大約也有些不得已吧?”
秦老先生怔了怔,還想問得清楚些,但想到吳少英不過是個監生,晉王府中事,因他參與秦王遇襲一案,或許知道得多些,可遼王府遠在遼東,他能知道什麼?不過是在京中時聽些傳言罷了。想要知道得更多,他大可以上京後再慢慢打聽,又或是直接尋金象來問。京中侯門家奴,總比一般的讀書人消息靈通許多。
這麼想著,他就對吳少英道:“多謝你將此等秘事告知於我。你放心,我也知道事情輕重,在你師母麵前,斷不會多言。”事關王族秘聞,秦老先生是不敢隨便亂傳的。
吳少英笑道:“老師不必如此心。如今這事兒知道的人還不多,但晉地早已經開始為晉王治喪,不過礙於皇命,並未大肆操辦罷了。然而薨了一位藩王,晉地人家這個年是不可能過好了,晉王府的事定會慢慢傳開。隻怕年後,咱們縣裏就都知道了呢。”
秦老先生皺眉:“這樣的事怎好傳揚開來?宗室王族名聲且不提,太子體弱之事,卻不好讓人隨便嘴的。”
吳少英歎道:“朝廷倒不想宣揚呢,奈何世子之位、晉王王爵還未有定論,怕是側妃母子也盼著晉王妃與晉王世子的罪行有更多的人知道吧?”
這就涉及到另一場權勢利益的爭鬥了。秦老先生也不想多,隻道:“色不早了,明兒我要請你姨母、表兄、表嫂來家,不如你今晚就在家中留宿,明日一起話。若有哪些內情,是能透露給他們聽的,你也可斟酌一二。”
吳少英想了想,也覺得此時進城,怕是趕不上城門關閉了,便答應下來。
秦老先生已經倦極,吳少英恭送老師回了正屋,又向師母牛氏請了安。因有秦老先生阻止,牛氏也沒能向吳少英打聽到,他到底是為何事而來。他恭敬告退出來,卻看到秦含真又一次站在了東廂房門口,透過門簾縫兒,在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