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先生便道:“她們被關了許久,也算是受過懲誡了。一會兒叫人去問,願不願意回去。若是不願,就把她們打了。若是願意,捎上一程也沒什麼。等到了大同,叫兒子處置,也就是了。”牛氏這才作罷,又命人叫那些丫頭婆子擠了擠,騰出兩個窯洞來安置新挑的人。
當然,這兩個窯洞是擠不下所有人的,上院的西廂房如今也空出來了,給兩個執事的婆子與得了差使的丫頭們暫住。退回去的人,金象自會安排,用不著三房上下負責。
秦含真帶著兩個新得的丫頭回自個兒房間。
這兩個丫頭,春紅十五歲,夏青十四歲,都不是不懂事的丫頭了。她們各有所長,在承恩侯夫人院裏也算是有些體麵的,隻是不如鸚哥罷了。她們被派過來的時候,滿心以為會被安排到平四奶奶身邊,誰知這位奶奶竟已香消玉殞了,她二人倒落了空,隻能侍候姐兒了。幸好三房的這位三姑娘乃是嫡出,瞧著也十分受三老爺三太太寵愛,若能長長久久地跟在她身邊,日後的前程想必是不用愁的。
春紅心思多些,腦子裏已經轉了幾個彎。她一進門,瞧見張媽站在那裏,就知道這是三姑娘的奶嬤嬤了。她眼珠子一轉,已經有了個主意。
夏青笑吟吟地上前再次給秦含真見禮,春紅也隨後跟上。秦含真擺擺手:“我這個人很好侍候的,你們不必拘謹,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現在快到午飯時間了,我們先吃了飯再。”
張媽忙將拿上來的食盒打開,夏青很有眼色地上前擺炕桌,春紅便幫著擺碗筷。她看了一眼食盒裏的菜色,便麵露疑惑:“三姑娘不是正在孝期內麼?媽媽怎麼把魚給端上來了?莫不是跟上房的菜弄錯了?”
張媽怔了怔,抬頭看向她,有些沒反應過來。
春紅細聲細氣地道:“媽媽莫非不知道?孝期內是不好動葷腥的。三姑娘年紀不知道,身邊的人也該提醒一聲。否則叫外人知道了,豈不是要笑話三姑娘不懂禮?”
張媽這時才明白了,笑道:“這規矩我懂。先前家裏以為大爺沒了,姐兒守孝,也是吃素的。”她看向秦含真,“那時候,為著二房章姐兒頓頓大魚大肉的事,姐兒跟她還吵過一架呢,不過姐兒如今已經不記得了吧?我們奶奶跟二奶奶也沒少為這些事生氣。”
秦含真眨眨眼,她還真不知道這個典故。可是……自從她穿過來之後,似乎再也沒有戒過葷腥,這是怎麼回事?
張媽就解釋給她:“姐兒傷得厲害,流了那麼多血,張醫官姐兒元氣大傷。因姐兒年紀,平RB來就要喝許多藥,藥吃多了也會傷脾胃的,所以張醫官就告訴老爺,可以用食補。老爺就下令,不許姐兒光吃素了,什麼補身子就吃什麼。不然,姐兒哪裏能好得這樣快?”
原來如此。秦含真笑著:“是祖父吩咐的嗎?我明白了。我不會辜負祖父的一片慈愛之心的。等我身體好起來了,再按規矩吃素不遲。”她轉頭看向春紅,“多謝姐姐告訴我。”
春紅怔了怔,微笑著垂下眼簾:“三姑娘言重了。”
夏青微笑著拿溫水打濕了塊帕子送上來:“姑娘淨手吧。”
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秦含真在三個人的圍觀下,壓力山大地吃完了午飯,又打她們去吃飯。等屋裏隻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幽幽歎了口氣。
人多了就是麻煩啊……
秦家大宅忽然多了二三十個人,頓時變得擁擠起來。外界也有許多傳聞,紛紛揚揚的。雖然秦家自稱有喪事,閉門謝客,但還是66續續來了不少客人。縣令與齊主簿是熟人,自不用,幾位學生和他們的家人也都聞訊趕過來了。還有姻親關家,關大舅也來了一趟,一臉的不自在,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就回去了。後來有傳聞,他回去後,夫妻倆吵了一架,還是關老太太出麵,才把關舅母給鎮壓下去。
還有傳聞,那珍寶閣的李掌櫃闖了禍,欠下巨債,本來還想跑到秦家來訛一筆的——他還在怨恨當日秦老先生推季節不合適,時間又太緊,不肯答應接下那裝裱的活呢。但聽聞秦老先生與京中承恩侯府有親,他頓時就萎了,不但不敢上門鬧事,連在人前都不敢再抱怨——聽這裏頭也有金象的功勞。不過秦老先生見他鬧得不過分,也就沒過問。
新年很快就到了,上門的賓客也漸漸消失。大過年的,各家都愛喜慶,誰也不會沒眼色地跑來有喪事的人家找晦氣。秦家人過了一個安靜而溫馨的新年。
秦含真窩在自個兒屋裏,坐在炕上一邊嚼著新來的灶上婆子做的糕餅,一邊看書溫習祖父教過的功課時,心裏隻念叨一件事。
表舅好了要送來的人,怎麼還沒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