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了雙眼。
王大老爺一臉淡定地坐在一旁聽著供詞,心中卻是震驚不已。遼王府內鬥竟然已經到了這一步?!虧他當初見趙碩漸漸不服管教,趙砡又誠心上門求親,還為後者的誠意心動了一下。若不是嫡長孫女確實與趙砡錯了輩份,不好聯姻,他不定就真的鬆口許了這門親事,另起爐灶,放棄趙碩改為培養趙砡了。可惜,那趙砡竟是這等無行蠢貨,為了些黃白之物,就把江山臣民給拋在了腦後,連私通外國的事也做得出來。更愚蠢的是,他膽敢指使兩名美婢行偷竊之事,就該事先考慮到二女失手被擒的後果,竟然還讓兩個婢女知道這麼多的機密內情,分明就是為了美色忘卻大局。這樣的人如何能成為儲君?!幸好當日不曾許嫁孫女,否則他們王家就要連續被第三個宗室女婿坑了,豈不成了滿京城的笑話?!
倒是趙碩這個越傲慢不遜的女婿,看起來還有些手段,亦有幾分運道。雖有種種不足之處,也不肯服從王家指示,但若他真能成事,並且在事成之後不翻臉,王家自能從他身上得到無數的好處。倒也不是非得要他處處聽從自己這個嶽父的指點,或是要求他一定對自家七女兒一心一意。王大老爺已經在考慮,若趙碩真有大位之分,而他又與七女兒生了隙,日後為了王家利益,不定還得送一個美貌的庶女入宮固寵,日後要是生下了皇子,放棄七女兒,扶正庶女,也不是不行的。
在座眾人都沒想到,王大老爺一副用心傾聽的模樣,其實已經大開腦洞去了。蔣誠念完了一份供詞,看向甄忠,又朝趙碩笑了笑:“大爺,可需要再念一份?不過兩份口供大同異……”
趙碩揮揮手,兩人便收起供詞,束手退到一邊侍立。
蔣誠正好站到了趙陌身旁,見主人露出驚奇的神色,微微一笑。主人一定猜不到,他們昨晚做了什麼。他們本來隻是想照著主人的建議,裝作從玫處審問到了實情,但又覺得若是真的去審一審,興許會有所收獲,便試了一試。玫果然閉口不語,無論是威逼利誘,都不肯透露一個字。但他們審問蘭的時候,卻意外地有了收獲。他們隻是唬蘭一下,玫已經招供了,然後將趙陌先前打探到的一些內情透露兩句,蘭竟然就相信了。沮喪了一會兒之後,蔣誠衝她晃了晃幾樣可怕的刑具,她就立刻開始實話實,得非常詳盡。完後,大哭一場,她就一直沉默到了現在。
不過,她招供的東西已經足夠了。拿來衝著遼王念上一遍,遼王就知道大勢已去,再也無法狡辯。
趙碩看著自己的父親:“您都聽見了,難道這還不夠?若真想要什麼實證,隻要把這些供詞呈交禦覽,皇上就會派人前去查訪。二弟做了什麼事,自會留下痕跡,而我從來不曾涉足遼東軍務,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是輕而易舉的。到時候,誰是誰非便會有了定論,二弟也會受到他應有的懲罰。我隻是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這樣做?二弟又為什麼要如此愚蠢?他若不陷害我,他所犯下的罪行又有誰會知道?您執掌遼東,想要為他掃清痕跡,也不是不可能的。為什麼?為什麼寧可冒著暴露二弟罪行的凶險,也要陷害我?!”
遼王久久沒有話,閉目不語。
這時候,趙陌忽然插了一句:“是不是有人知道了二叔做的事,拿二叔的安危與前程來威脅王爺?”
遼王渾身一震,睜開雙眼向趙陌看去:“你……”
趙陌微微一笑,看向趙碩:“父親,二叔平白無故,不會忽然生出害您的心來,就算要對您不利,也不至於冒著把自己拖下水的風險,除非……他沒有選擇。因為有人知道了他的罪行,他急於掩蓋,就隻能嫁禍於您了。而且,那威脅他的人,並不反對他的嫁禍之舉。”
趙碩猛地看向遼王:“是蜀王府?蜀王父子現了二弟的秘密,威脅父王與二弟來對付我?!”
遼王沉默片刻,才冷笑道:“你們父子倆倒是精乖,竟能猜出蜀王是罪魁禍。也罷,我也不怕跟你們實話實,確實是蜀王威脅了我。砡兒一時糊塗,犯了忌諱,不知怎的竟叫蜀王知道了。他千裏迢迢,從蜀中派密使前來遼東,拿著砡兒的罪證威脅我,我若不肯聽從他的指使,便要告砡兒。我若想保住次子,便要犧牲長子。我想著你素來不討人喜歡,又是自作主張跑來京城爭什麼儲位,心裏早就不想認我這個生身父親了,我又何必為了你這個逆子,害了素來孝順的砡兒呢?於是便答應了蜀王所請。”
他怨恨地看向長子:“若不是你跑來京城淌這灘渾水,我們一家又怎會遭此橫禍?都是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