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替祖母牛氏解釋:“本來確實隻是買來預備年下看燈的時候住的,後來現金陵城裏有許多好去處,我們卻要來回幾十裏路才能到達,不管是買東西還是去看個病、抓個藥,都很不方便。祖父就,我們索性搬過去好了。再者,族裏總有人來尋祖父和大堂哥話,還有許多族兄弟成拉著大堂哥出門玩耍。二伯父與二伯母讓大堂哥跟在祖父身邊,本是指望他能多向祖父請教學問的,我祖父又怎能看著他荒廢學業,隻顧著玩兒去了?隻是族兄弟們本也是好意,若是祖父責備了他們,就怕他們麵子上下不來。因此,我們就借著搬家的機會,讓大堂哥能安下心來讀書。這話卻是不好對外頭的,還請嬸娘諒解。”
馮氏原也是書香門第出身,丈夫秦克良早年也曾用功讀書,十分能理解秦柏牛氏的苦衷。她替族人們了幾句好話,就沒再多勸了,隻提了年下大祭的日程,又問了六房搬家的日子,好了到那日要親自恭送,旁的也沒多提什麼了。
不過族長太太沈氏那邊,倒是托長媳捎了句話來,六房帶的下人多不熟悉金陵城中事,願意從宗房撥一房家人過來幫襯。有了這房家人,六房要在金陵城中長住,也就有了向導指引,不必事事問外人了。
沈氏與馮氏的好意,牛氏坦然領受了。這是宗房的善意,她怎會拒絕呢?
馮氏自回宗房向婆婆沈氏複命。沈氏心裏挺滿意的,囑咐她:“即使六房搬去了金陵城,也隻是暫住。咱們不能太過冷淡了,隔上兩三日,就該打人去問個好。這事兒不能由下人去做,最好是從族裏挑選機伶懂事的子弟。若是當中有人入了你們三叔的眼,也是他們的造化。”
馮氏心知婆婆這是給她機會拉攏族中後起之秀,為秦克良日後重回宗子寶座造勢了,感激地答應下來。婆媳倆商量了一番人選,馮氏便自去辦事了。
一直陪侍在沈氏身邊裝隱形人的黃氏,這時候忍不住開口了:“三叔既是為了躲清靜,才帶著家人搬去金陵城,若是族裏三兩頭有人過去打攪,會不會反而擾了他的清靜?太太本是一番好意,可別惹得三叔誤會才好。”
沈氏瞥了她一眼:“不過是去問候一聲,哪裏就擾了你們三叔的清靜?若是不聞不問,那才失禮呢。這事兒我心裏有數,你嫂子也會辦得漂漂亮亮的,你就別管了。”
黃氏麵上雖帶著笑,心中卻十分不悅。如今她日夜在婆婆麵前侍疾,殷勤心,再周到不過了。婆婆待她卻沒什麼好臉色,雖然沒有搓磨她,但也沒有讓她插手正事的意思。難不成她管了幾年族務,中持了幾年宗房中饋,倒要回歸到事事聽人安排、隻管自家房裏那一畝三分地的日子去了?
六房要搬走,其實黃氏心裏還挺高興的。她會倒黴,就是從六房走進秦莊那一刻開始的。隻要六房的人走了,她遲早會重回過去那等手握大權的體麵生活。如今六房雖然沒有離開江南回京城,卻搬進了離秦莊有幾十裏地的金陵城,不必日夜與她相對,她感覺心頭的大石仿佛被移走了一半似的,暢快多了。
隻是侄女黃憶秋那邊,依然沒什麼消息傳來,讓黃氏心裏有些焦躁。
薛家派來的婆子認為黃憶秋長得不夠象秦皇後,回報主家後,薛家就拒絕了黃氏的提議。但黃氏還沒死心,這個侄女生得貌美,又不大聰明,還肯聽她這個姑姑的話,若能聯姻顯貴,定能給她帶來莫大的好處。隻可惜,薛家不肯給麵子,黃晉成也把黃憶秋關得緊,一直不肯放她回家。黃氏即使想要利用黃憶秋做些什麼,見不到本人,終究是無用。
黃氏是已經出嫁的姑姑,黃憶秋那兒,她可以“關心”,可以探問,可沒有資格把人接走。有資格的黃六老爺以及黃大爺夫妻倆,不知是聽了誰的勸,還是信了黃憶秋在家書中所言,真個覺得黃憶秋在黃晉成那裏住著,對她有極大的好處了。
如今黃憶秋正跟著老秀才讀書認字,跟著黃晉成請來的琴師學琴,跟著黃晉成雇來的嬤嬤學規矩禮數,身上、頭上穿戴一新,連話時的語氣都不一樣了,十足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黃晉成似乎是有心要栽培這個侄女,因此肯下這些水磨功夫。黃家人眼看著女兒前程大好,又怎會沒有眼色地跑去逼黃晉成盡快給黃憶秋定親事?他們不但不再吵著鬧著要把黃憶秋接回家了,反而還去信給後者,讓她用心學習,別掛念家裏呢。
本來“病得快要死了”,要求見孫女的黃六老爺,也在一夜之間痊愈了,簡直就是奇跡!
至於鎮上那位宗室爺,早被他們忘到腦後了。
婆家這邊似乎有架空她的意思,娘家又不肯再聽她擺布,黃氏如今心情有些煩。這樣的日子,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