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吃過晚飯出來,見上的月亮又大又圓,明晃晃地掛在空中,把周圍的山林都照得清晰可見,山風清緩,吹得人十分舒服,便動了去散步的心思。
趙陌不在,但她也不是非得要尋人做伴不可。這處別業方圓幾裏地都是私家產業,除了主人家留下照看房舍產業的男女仆婦,並無其他外人在。秦含真此時可以放心在宅子四周閑逛,連個丫頭也用不著帶,因為隔著不遠,就有人立等聽候吩咐,隨時滿足他們這些貴客的需求。
她先是繞著正屋慢慢踱步。遊廊中離著二三十尺遠就掛了一處熏爐,燃著好聞的香料,驅趕蚊蟲,安神靜氣,她倒也不怕這露透風的環境會讓她遭遇蚊蟲襲擊。
隻是繞到屋後的時候,她隱約聽到窗內祖父祖母似乎在討論著什麼。祖母牛氏的情形有些激動,聲音都傳到外頭來了,好象的是:“我哪裏舍得?!”還有:“你怎麼狠得下這個心?!”
秦含真猶豫地站住了腳,擔心祖父母這是吵起來了。這是極其少見的事。祖母牛氏對祖父不能千依百順,但基本很少有反對他的時候。什麼事情隻要祖父秦柏拿定了主意,祖母牛氏一般都會順從他。如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二老吵起來了?
但後麵的聲音她就聽不清了。牛氏似乎稍微冷靜了些許,而秦柏則一直都很冷靜。這裏屋子寬大,窗戶也大,不象城裏的宅子那般有層層家具遮擋。秦含真也不敢在那裏停留太久,怕叫屋裏的人發現她在那裏偷聽,便索性轉身離開了。
她繞到廂房外頭,見夏荷在侍候梓哥兒洗澡。竹海別業的主人雖然品味略差一點,但對物質生活的要求挺高的,洗澡還配備了許多種香味的胰子,如今也全數供給客人使用。夏荷給梓哥兒用了一款薄荷香味的,哄他這味道又香又清爽,蚊蟲不會再來咬他了。梓哥兒卻沒那麼好騙,道:“祺哥兒身上也帶著這個香味的香囊,可蚊子該咬他的時候還是會照咬。他比我和彰哥兒惹蚊子,帶再多的香囊也沒用。”
夏荷哄不住他了,他卻開始擺弄起了其他香味的胰子,:“這個香好象是鬆樹的味道,彰哥兒喜歡這個香。等他來了,我把這個香全都留給他用。”
秦含真在廊下聽得微笑,又繼續往自個兒院子那邊轉悠了。
這處別業占地頗大,但由於正院的兩邊廂房,有一個明顯是用來做書房的,書架、博古架、琴桌、畫桌、棋桌都擺得滿滿當當的,並沒有多餘的地方可供人住宿,頂多就是放下一張床給丫頭值夜,自然不可能住人。梓哥兒年紀尚,必須跟著祖父母住,秦含真便隻能另外安排院子了。她挑了隔壁的跨院,麵積雖些,卻是獨占一院,私人空間反而更大了。
跨院裏隻有一明兩暗三間屋,並兩間附屬的水房與仆役房,足夠秦含真主仆使用。院中沒什麼荷塘、水池等景致,隻有叢叢鳳尾翠竹,並幾處點綴的山石,還種了好些香草。不必在廊下屋內燃香,整個院子也是幽香處處,蚊蟲鼠蟻半隻也無。秦含真覺得這裏比正院更合她心意,至少不必擔心會被蚊子咬了。廊下掛了竹簾,白裏能遮去陽光暴曬。牆邊開了一行漏窗,可以瞥見花園中的景致。秦含真望了幾眼,心裏尋思著,明日要不要叫上趙陌,一塊兒去花園探個險?
她瞧著青杏帶著蓮實蓮蕊兩個在屋裏整理她的行李,也不去打攪,晃晃悠悠地,又轉到前院去了。她記得白裏見過宅前不遠處的九龍湖,在陽光山色下顯得十分漂亮,不知晚上又會是什麼樣子的?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圓,叫湖水一映,豈不是又多添了一個月亮?她索性出了宅子,往湖邊的方向走,記得那裏也有觀景長廊。
門房處有兩個秦家的婆子,見她出去了,便遠遠地跟在後頭,預備她叫人使喚,但並不離得近了,省得打攪了主人的興致。
秦含真才走到湖邊,就遠遠地瞧見觀景長廊一端的草亭中有人。那人斜斜坐著,似乎是拿了一壇什麼東西在喝。難不成是在喝酒?這裏並沒有外人在,祖父祖母在屋裏吵架,梓哥兒還,趙陌沒有一個人在月下喝悶酒的道理,那人難不成會是吳少英?
秦含真詫異地走近了,發現那果然是吳少英,猶豫了一下,就走了過去:“表舅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吳少英應該並沒有喝太多酒,身上酒氣並不濃。他聞聲回過來瞧見外甥女走近,微微一笑:“含真怎麼來了?這是在到處閑逛?”
“是呀,難得有自由閑逛賞景的時候。”秦含真在他對麵的石凳上坐下,頓了一頓,“表舅,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話的,不要喝太多酒,這對身體沒有好處。”
吳少英笑著放下酒壇子:“我沒有喝太多酒,隻是見月色正好,便有了酒興。這酒並不醉人的,怡情罷了。”他這話倒也沒謊,酒壇子不大,也就是成年男子兩個拳頭大,聞那酒味,似乎也不是烈酒。吳少英一向做事有分寸,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還不敢太過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