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錦儀心地攀著車廂邊緣,慢慢地踩著腳凳下了馬車,隻覺得受傷的腿還在隱隱作痛,也就是勉強支持罷了。氣又冷,那股寒氣從外滲入骨頭裏,更加重了腿上的不適。等到今日事成,她一定得好生養兩個月的傷,什麼好湯好藥都不再吝惜了,總不能瘸著腿做新娘吧?
其實,如果長房宴客的日子能再晚上幾日,她的傷估計會恢複得更好,但如今實在是等不得了。她原本還在禁足中呢,是好不容易才求得祖母薛氏點頭鬆口,許她出門來的。為此,她還冒著被父親秦伯複再次責罵的風險,帶傷跑到三進院祖母薛氏的房間去,在寒冷的氣裏連著為薛氏侍疾了三三夜!薛氏原本還在惱她,因見她殷勤意,又口口聲聲知錯了的模樣,方才心軟的。
薛氏這把年紀,原也最疼愛這個孫女兒。如今她對兒子正心涼,娘家人又不爭氣,孫女兒雖然有幾分孝心,卻明擺著更親近兒媳。既然大孫女兒知錯了,懂得回頭孝順她,她也不願意再與這個心肝兒肉疏遠下去。否則,她的餘生要靠誰來養老呢?
薛氏要解除大孫女兒的禁足,秦伯複近日正因為秦家二房不敢再上門來糾纏而得意,回頭見到母親陰沉的臉,心裏不免對母親生出幾分愧疚之心來。薛氏一點的請求,他也就不好推卻了,秦錦儀總算獲得了在家中自由活動的允許。不過,由於她還要養傷,這種自由也隻是名義上的而已,大多數時候,她都還是要待在炕上不挪動的。
秦錦儀聽了長房請帖的事,立刻就去求薛氏,要求一起過府了。薛氏其實不大情願,長房這帖子上頭雖然沒有明言,但很顯然是隻打算請秦伯複夫妻與秦錦春去的,再來就是秦伯複擅自帶上的秦遜,旁人多半沒份。而她受傷在家,本就出不得門,也就沒必要計較這個了。就算是生悶氣,發脾氣,她還要擔心會不會影響她的腰傷呢。大夫可是了,一定要靜養,盡量少挪動,若是沒養好,她將來不定會變了癱子!
秦伯複夫妻帶著女兒與庶子去長房做客,薛氏自個兒在家就有些孤單了,她想留下大孫女兒做伴,反正後者也不受長房與三房的人待見。可大孫女兒要求同去,她豈不是要落了單?這怎麼能行?!
秦錦儀巧舌如簧,服了她:“父親年下的考評已經定了,雖有長房幫著打點,尚未有消息散播開來,可最遲明年四月,吏部就定要下文書的。到時候父親冠帶閑住在家,與從前的六品實缺相比,大不一樣。就算還有達官貴人不受流言所誤,看中孫女兒的相貌才學,人家也要三思了。倒不如趁著過年的時候,各家走親戚,孫女兒多去露露臉,興許就有人家願意與咱們家結親了呢?長房與三房平日來往的人家,多是達官貴人,料想也配得起孫女兒的家世。隻要在吏部文書下達前定下親事,過後別人家就算知道父親丟了官職,也沒法反悔了。咱們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兒家呢!”
薛氏心心念念的,還是要攀上一戶高門親貴,聽了秦錦儀的話,不但答應了讓她去長房做客,還給了她好些私房首飾,買了時新的上等胭脂水粉,讓大孫女兒把自己打扮得更俊俏。隻可惜衣裳來不及做了,薛氏知道孫女兒秦錦春剛做了兩身新衣,預備過年出門時穿的,雖然衣裳短了些,不合秦錦儀的身,裙子卻可以將就,便特地讓秦錦春將兩條新裙讓給了長姐。
秦錦春心裏憋悶得不行,那兩條新裙子的料子,還是秦錦華與秦含真兩位堂姐所贈的!不過,想到秦錦儀即將要出醜,她就忍住了這口氣,板著臉讓丫頭將裙子送了過去。本來,她還因為要設計長姐的事,心中覺得有些愧對祖母的,如今有了搶裙子的事,再加上母親薛氏被勒令留在家中照看病人,不得往長房拜年,她心裏就再也沒有了那等想法。
秦錦儀儀態優雅地往鬆風堂裏走著,雖腿上的傷還在疼,但她覺得自己今日格外美麗。她其實能察覺到妹妹看過來的不善目光,但那又有什麼關係?不過就是兩條裙子而已,她是長姐,做妹妹的本來就該多加禮讓。
她款款走進鬆風堂,依禮向許氏、牛氏、姚氏、閔氏與秦幼珍、秦幼儀請了安。直起身的時候,她迅速往屋子內掃視一眼,發現許家的人還沒來,心裏有些失望。
她沒發現,許氏、牛氏等人對秦錦春很親切和氣,對她的態度卻很冷淡。不但長輩們,就連姑娘們,待她也是淡淡地,客氣地招呼一聲,彼此見了禮,就不再理會她了。她獨自呆坐在一邊,秦錦春卻很快就融合進了姐妹們之間,有有笑的,越發顯得她不合群。
秦錦儀一心關注著許家人幾時到,但沒多久也發現自己被孤立了。她心下有些惱火,很想罵妹妹們不敬長姐,但想到一會兒還有大計劃呢,若是太過引人注目了,一會兒怕是行事不方便。想到這裏,她強忍下心中怒氣,聲叫過兩個丫頭:“你們到處走走,見見舊日的朋友們,順道找個妥當的地方,然後立刻來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