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沒見過豬跑,也吃過豬肉。她看過那麼多宅鬥宮鬥,各種橋段套路都有所涉獵,要發現一個並不十分高明的宅鬥手段,真算不上什麼難事。
叔叔家裏這一波傳聞裏麵,就槽點滿滿,她隨便都能挑出幾條可疑之處來。
比如馮氏懷孕卻不自知,孕期內還換洗,這是正常的,懷孕初期確實有可能會發生這種情況。馮氏還是頭一次懷孕,沒有經驗,身邊的人裏,盧嬤嬤病倒了,兩個嫁了人的大丫頭一人在外,一人在前院,都不是近身侍候,其餘人等都是未婚配的黃花大閨女,若是馮氏懷孕的症狀再不明顯一些,沒人發現她身體真實情況的可能,並不是沒有。可是,內宅裏還有一個理應清楚懷孕症狀的人,那就是金環。她曾經是何氏的貼身大丫頭,服侍過孕期的何氏,按理,她對馮氏有孕不應該毫無察覺。叔叔秦安在大同的宅子又隻有兩進,一進外院,一進內宅,妻妾之間見麵,生活上稍有動靜就很難瞞住彼此,馮氏旦有異樣,真能瞞得過金環的眼睛嗎?當然,她也有可能知情也不告訴人,畢竟她的立場與馮氏是相對的。
再比如,馮氏年前身體不適,都到了秦安一回家看見,就擔心不已,寧可幫著她處置內宅事務的地步了,可見她的症狀應該相當明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陪嫁丫頭,與她相伴十幾年的忠心侍婢娟兒,竟然勸她不要請大夫來診治,原因是擔心外人看見了,會議論她的身體虛弱,不如別家女眷健壯。這種話是一個忠心於女主人的婢女得出來的嗎?生病的人自然應該請大夫,別人閑話,就由得別人好了。馮氏是江南人士,與大同常見的北方武將人家女眷格格不入,會被人私下議論,也是尋常事。可這種議論,也就是私下幾句而已。以永嘉侯府今日的門楣,難道還有人會沒眼色地直接嘲諷到馮氏麵前?誰能管得住別人的嘴不亂話?真正重要的,應該是自家人的身體健康吧?
又比如,娟兒這個丫頭,既然陪在馮氏身邊,做了十幾年的主仆,怎的如今才富貴了幾年,就沒臉沒皮起來了?她若真個喜歡秦泰生,想要為自己的愛情拚一把,求到馮氏頭上,也是人之常情。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可秦泰生拒絕了,秦安也拒絕了,馮氏勸她打消主意,她怎的還想讓馮氏以女主人的身份,逼迫秦泰生答應娶自己為妻呢?感情哪裏是能逼迫來的?她是不是覺得自己曾經跟女主人同甘共苦過,就可以仗著後者的勢,欺壓別人了?而馮氏沒有讓她如願,也是因為心性正直,知道禮數,懂得規矩,不因自己的身份就逼迫他人做不願意做的事,娟兒反而因此怨恨上了有著十幾年情誼的女主人,這是一個丫頭該做的事嗎?
秦含真並不是覺得做丫環就該無條件死忠於主人,而是認為,任何的情誼都是雙向的。隻有一方麵有情,另一方麵沒把這份情當一回事,那樣的情誼根本就靠不住。馮氏待這個從相伴的陪嫁丫環,也算是沒話了,安排婚事,準備嫁妝,即使娟兒鬧得不象話,她也依舊打算為對方風光送嫁。可娟兒先是企圖利用馮氏去逼秦泰生娶自己,被馮氏婉拒後,又怨上了馮氏,這可不象是對馮氏有同樣深厚情誼的模樣。
秦含真甚至懷疑,她與馮氏主仆相伴十多年,其實隻是沒有背叛的機會吧?而這一回……也不知她要如何解釋,自己為什麼要在馮氏明顯身體不適的時候,勸對方不要請大夫來診治?
還有,馮氏明顯不想讓金環參與家中中饋大權,也不想讓她繼續沾手六姑娘秦含珠的教養。但娟兒在勸馮氏不要請大夫的同時,還建議她讓金環參與家中中饋。到底是娟兒這個人本來就是個蠢貨,還是她跟金環之間,有什麼默契?
秦含真還懷疑,馮氏可能也察覺到什麼了。自打她確診自己懷了身孕後,娟兒就一直關在房間裏不肯出來見人。到底是娟兒自己心裏有怨,自我封閉,還是馮氏認為她言行可疑,尋借口將她禁了足,那就隻有當事人才清楚了。但馮氏沒有向外宣揚此事,反而加緊為娟兒挑選丈夫,準備嫁妝,打算盡快將她嫁出去,嫁到外頭,而不是留在家裏做個管事娘子。再考慮到秦安近日因為馬將軍即將入京的緣故,也有意謀求入京任職,娟兒若嫁給了大同的軍官,就很有可能不會隨著秦安與馮氏夫妻進京,馮氏與娟兒主仆倆從此要各一方,不知幾時才會再見……
馮氏莫非也是想借此機會,把娟兒這個有著多年情誼的丫頭從自己身邊送走,還盡可能送得遠一些?她沒有因為自己差點兒保不住胎兒,就對負有責任的娟兒打擊報複,也著實是個厚道的主人了。但讓人想不明白的是,娟兒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就僅僅是因為秦泰生不肯娶她,而馮氏又不肯逼秦泰生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