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年的功夫,物是人非。老爺真是太會捉弄人了。
許岫摸摸自己的臉,不過幾日功夫,已經憔悴了許多。她今年才十九歲,心境便已象是三十九歲的婦人一般蒼老了。前方一片迷霧,看不到盡頭,而她卻還得硬著頭皮,繼續熬下去。這樣的日子,卻是她自己挑選的……
鬆風堂的丫頭迎了出來,眉間微蹙地看向她:“桂二奶奶怎麼站在這裏?我們夫人等你很久了!”
許岫能察覺出這個丫頭對自己的態度不太和善——這也許是嫁入桂家後,察顏觀色的日子過得久了,新曆練出來的本事——但姑祖母許氏身邊的丫頭,大多數對許家長房的人已經沒什麼好臉色了,這樣的態度也隻是尋常罷了。許岫沒有放在心上,隨口應了那丫頭幾句,便走進了鬆風堂。
許氏很高興看到許岫過來,麵色青白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來了?怎麼就你一個人?桂女婿呢?”
許岫壓下心中的苦澀,上前行禮,答道:“二爺今日去了吏部,因此不能陪我。我就,我自己來也是一樣的。姑祖母家裏又不是外處。”
許氏點頭:“這話很是。雖然桂女婿待你好,你也不能處處使喚他。情份就該用到刀刃上,平日裏要多顯露出你的賢惠懂事來,叫他念你的好才是。如此,等你有事需要用到他時,他才會心甘情願為你出力。”她歎了口氣,“桂家人是講禮數的,你公公婆婆也和氣,你祖父的喪事,桂女婿也幫著出力了。你是續弦,桂女婿能做到這個份上,就不容易了。雖然我當初不滿意你父母給你挑了這麼一門親事,但如今想來,除了是續弦以外,這門親事真沒什麼可挑剔的地方。桂女婿確實是個好人選。”
許岫心中更加苦澀了。她要怎麼呢?桂家確實處處講禮數規矩,許大老爺的喪事,桂二公子也都照著禮數來了,該吊唁的吊唁,該幫忙招呼的幫忙招呼,雖然不會特別殷勤,但該孫女婿盡的責任,他都盡了。可在私底下,夫妻之間相處,他對她是不出的冷淡。她知道是因為父親謀缺的事,令他對她有了不好的看法。但他連聽都不願意聽她辯解,她有意做伏低,想把他哄回來,他也一直淡淡地,完全沒有接受的意思。借著她要守孝,他還直接搬進了書房……
倘若他隻是在她孝期內如此,也就罷了,可若他不是呢?若他是徹底厭棄了她呢?他們才新婚,她還有那麼長的人生要過。今後她要如何與他相處呢?
但許岫不敢在婆家抱怨什麼。她看到叔子看自己的目光了,就好象他什麼都知道。她還記得當年盧初亮告訴她桂家這門親事的時候,就提過他與桂家四交好……若桂四對元宵燈會那一場初遇的真相心知肚明,一旦他在家人麵前出了真相,許岫在公婆與丈夫麵前,就真的什麼尊嚴都不剩了。
許大爺與許大奶奶正為了官職的事心虛,如今對這個女婿也隻有好話,次次見麵都要囑咐許岫,好生相夫教子,不要讓丈夫挑剔。許岫看到他們如此,心裏便是有再多的委屈,也不出口。如今許氏又張口就誇桂二公子,許岫除了強顏歡笑,還能做什麼呢?
許岫勉強笑著告訴許氏:“二爺正在謀求外放,公公也替他挑好的地方,是在湖州。婆婆讓我陪二爺一塊兒赴任,約摸是在五月裏出發。”
許氏吃了一驚:“湖州麼?我記得西府那邊在湖州倒是有幾家舊識,回頭我替你問問,看能不能帶個信去,也算是有人照應。桂女婿外放倒罷了,你能跟去就是好事。雖然你如今身上有孝,但也不能因此就跟夫婿分開好幾年。趁著這個機會,不必留在家裏給婆婆立規矩,你要抓緊機會懷孕生兒子,把桂女婿的心抓住了。倘若能在外多積累些人脈,將來你自己就能幫襯娘家了。這是個好機會!隻可惜是在湖州,若是在金陵就更好了……”
許岫強壓下一股淚意。她不能告訴許氏,之所以桂二公子選擇了外放湖州,是因為他的元配妻子娘家父親曾在湖州任知府,在那裏住過六年,最愛的就是湖州的景致。他是追尋亡妻生前的腳步而去,根本沒她這個現任妻子什麼事兒。
可許岫什麼都不能,還得衝著許氏露出微笑來:“您的話,侄孫女兒都記住了。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