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叫聲音調都跟平日裏的不一樣了,透著驚喜、調侃和某種惡意。
這絕對不是他鄉遇故知、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驚喜,而是冤家路窄的冷笑和鄙夷。
薑文陽也被驚動了,循聲看了過去,石頭正在和那個門童糾纏。
仔細一看這不就是劉三麼?難怪是石頭是如此的興奮,就像是一隻貪玩的老貓遇到了老鼠一樣,連聲音都是危險的。
他自然知道石頭要做什麼了,不過他斷然是沒有阻攔的理由。
劉三以前在薑文陽他們讀書的縣城裏是個小混混,手底下有十幾個同樣是不學無術、遊手好閑的小弟,囂張的不得了。
這混蛋不敢欺負別人,專撿縣城裏各個學校的學生開刀,搶錢、打人、欺負女生的事兒做了不少,聲名狼藉。
常常一到放學的時候,就蹲在校門口,看到那個不順眼就拉出來揍人家一頓。
有些時候也沒有什麼理由,就是看你不爽,或者就是因為你多看了他幾眼,他就要教訓你。
或者是看上某個漂亮女生了就來耍流氓,要讓人家做他的女朋友。
女生要是不從的話,就百般騷擾,行為及其的惡劣、猖狂。逼得好幾名女生都戳了學,更有甚至還有得了精神病的。
年輕的小混混們打起架來可沒有什麼防著點兒的意識,簡直不要命,劉三也是如此。後來打人打成了殘疾,栽了,進了少管所勞改三年。
當然這是後話了。
薑文陽他們三人的和劉三的仇是因為林絮花而結下的,當時的林絮花是他們中學有名的校花。就被這些混蛋給盯上了,然後被再三騷擾。
薑文陽三人忍無可忍,憑著一股血性就和這些個混蛋們約架。
冬瓜這個人平日裏看起來人挺隨和木訥的,不跟人翻臉,就是一個老實人。
但老實人一旦憤怒,凶狂起來也挺可怕的。
當時他們隻有三個人,對上對方七八人自然沒有勝算,被打的鼻青臉腫,全身刺痛,骨頭都快斷了。
打紅了眼的冬瓜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抄起了地上的一塊板磚,就把一人給拍了,開了瓢。
後來那混混的家人為了訛錢就去告了冬瓜。醫院的傷情報告是中度腦震蕩,腦垂體受損,有殘疾的危險。
為了冬瓜不坐牢,四家人東拚西湊、舉債借貸的湊了八萬才把事情給了解了。
那時候的八萬啊,對於四個農村家庭來說,絕對的大出血。一次意氣之爭,直接讓四個家庭雪上加霜,矛盾不斷。
這些說出來都是淚啊,現在想起來那段日子真的非常的不好熬,愧疚的折磨讓人快要瘋了。
可沒有辦法啊,那個被打了的小混混人家家裏有些關係,手臂拗不過大腿啊,打官司也隻有輸的份兒,所以隻能選擇花錢消災。
其實被拍了那個混蛋根本就沒有什麼屁事兒,沒過幾天就出院了。
這以後冬瓜就越發的沉默、內向了,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學習成績大幅度下落,直接成了學渣。也越發的心細省錢了,平日裏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這件事情劉三是個參與者,打人的時候也是下手最狠辣的一個,他們三個都記得呢。甚至坑他們家錢的時候也出了力。
沒想到,真是沒用想到,今天竟然在這裏遇到了。
四五年過去了,昔日的扛把子混混頭兒,現在成了一個個小小的門童。整日低身下氣、彎腰鞠躬的說“歡迎光臨”,來討一口飯吃。
全然沒有了當初的凜凜威風、趾高氣昂,沒有了狠辣霸道,沒有了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打人的凶狂。
他現在隻是一個混跡於社會底層的門童、少年勞改犯,這個標簽要跟著他一輩子。
而當初被他欺負的兩個人,如今西裝革履開著豪車,出現在了眼前。
這種心理上的逆差是何其的大啊,簡直就是戲劇一般,充滿了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