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敢停下，亦沒敢回頭望。
這個語氣她太熟悉，但是這個聲音的主人早已不在，而這世間，後來再也沒有誰還能用如此語氣叫她。
都是幻聽而已。她攏緊衣衫，加快了腳步。轉過彎，前方天光大亮。
人間到了。
洞外不知是何處，隻依稀能分辨出是個規模不小的城鎮。她將麵紗繼續蒙著，邁開步子往前走，人族的衣裝服飾一朝比一朝更精致，道路越修越平整，兩旁的樓房也越蓋越高，站在路中往前看，烏泱泱一片仿佛自己另外造了個天似的。
正凝神細看著，身後“嗒嗒”馬蹄聲響起，她默默算好步子，正要避開，忽然一隻手輕輕點在她手腕間，隻這一下，一股清流繞住她周身，輕易將她往旁邊挪了幾步。
這股飄飄然然的氣息，是仙家才有的氣息。
她抬頭，對上一雙瑞鳳眼。
“救”了她的人是個白衫男子，眸中光芒流而不轉，堅定地全數籠在正中，投射到她的臉上，“姑娘，小心。”
她頓了頓。
他們仙家修煉氣息總是注重純粹幹淨，此人雖說是入了仙道，但這股氣息卻並不十分純正，怕不是個仙族正統出生的仙家。
念頭閃過去，又想起自己此刻還是個“脆弱”的人族女子，該行禮稱謝才是。手剛抬起來，又一思量，這人間她久不來了，現如今的禮數變成了什麼樣子她也不知道，一做豈不露了餡，於是隻好僵直著身體對他道了聲謝。
“多謝公子。”
此人倒也不介意，“姑娘客氣了，往後走路要多加小心。”
他欲從她身邊走過，手伸進袖子裏把外露的紙筆再攏回去，見她的目光盯著他的袖子，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人間故事多，我想來聽聽故事。”
看這模樣，約莫是個新手，連撒謊都不會。她突然起了玩興，故意再把腳步往他那裏一挪，“公子是打算邊聽故事邊記下來？”
大約是離得太近叫他不適應，咳嗽兩聲急忙遠離她，“正是。”一低頭又想走開，她的動作更快一步擋住他的路，小年輕再抬頭時臉頰緋紅，“姑娘，麻煩讓個路。”
“你寫這些故事，是打算用來做什麼？”
“在下……是想借鑒借鑒關於這命數，前人究竟是如何寫的……”
哦？莫不是她的新鄰居，就是眼前這小子？
比起他是不是她的新鄰居，更叫她感興趣的是他的話。
“命數是如何寫的……”
她重複一遍，心神一震，默默往旁邊讓開了路。
她是不懂他人的命數如何，反正她自己的大概早終結在了太平年歲開始的那一年。
然而，書生打扮的雜仙家偏偏反過來堵了她的路。他緊緊盯著她，眸中的光彩開始了流轉。“在下早已感知到了姑娘不是凡人，如今看來，倒也像是個有故事的人。”
她挑眉看他，“我的故事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你確定要聽嗎？”
“越是久遠的故事，在下越有興趣聽。”
書生當真找了個地方，就著被人廢棄的桌凳，手指一揮點燃了沾滿灰塵的燈。
她的視線在這個小破廟裏轉了一圈，最後回到跳躍的燈芯上，歎了口氣，“故事發生的年代，比這座古刹還要久呢。”
書生提筆就要往紙上落，“是什麼時候呢？”
“那得從洪荒時代講起了。”
“啪嗒”一聲，書生手中筆落得不好，廢了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