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
農曆三月初三
宜入殮,宜破土,宜除服
忌作梁,忌安床,忌祈福
那時候,那些年月,那是一個動亂的年代。官場的少行政事。民間的多談匪事。軍閥斂財、悍匪斂命。有錢的,固守家財。沒錢的,或行走叫賣、或練武守院、或墨守祖業、或為奴、或為娼。每一個出生在這個時代的人或牲畜,都活的異常艱難。
大霧彌漫,一個老人,在打穀場的空地上,不緊不慢地插著一個個黃色的小旗子。
“恁。。。恁不是俺們村的。。。”在草垛後麵探出頭來,我小聲地嘟囔著。真的是小聲,現在想想那個老人估計都沒有聽清楚我說的是什麼。
老人已經插完了旗子,老人回過頭來看著我,一邊緩緩地在手上纏著剩下的紅繩一邊看著我。然後他笑了,他笑著說:“娃娃,回頭看看。”
我回頭了。
啊——!我發誓,那是我這輩子叫的最為慘烈的聲音。
我沒有受傷,也沒有受到攻擊,但我看到了自打我出生以來最為恐怖的一幕。
我看到了元寶哥,死了的元寶哥。
當我轉過頭,我和元寶哥正好鼻子尖對著鼻子尖。空洞的雙眼,雙眼之中流出的猩紅色血液。掉落的頭皮,頭皮之上觸目驚心的抓痕。沒有表情,或者是說隻有一個表情,一個凝固了的表情。後來我才知道,那個表情代表了死亡之前的猙獰。
在元寶哥向我抓來之前,那個老人將我向後拉了過去,我的鞋子被元寶哥給抓掉了一隻。
老人一步邁到我了的身前。一腳,隻是一腳,元寶哥被踹出了好幾米遠。屍體上麵本就僅僅隻是連著一塊肉的左邊胳膊掉了下來。
老人從懷裏拿出了一個黃色的紙條,紙條上麵有紅色的圖案,紅色的圖案上麵有兩個紅色的章印,後來我才知道,那叫破煞符。
當元寶哥屍體再次衝過來的時候,老人將破煞符行雲流水一般的打在了屍體的身上,當屍體與破煞符接觸的那一刹那,屍體再次倒飛了出去,這次屍體再也沒有起來。
老人走向了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屍體,伸出手,將元寶哥瞪著的雙眼給合上了。這次元寶個沒有再咬人也沒有再抓人,元寶哥真的死了,元寶哥前天還帶著我去掏鳥蛋呢。
“孩子,走吧,世間公道,自有人管。”老人一邊拿出白布蓋上元寶哥的屍體,一邊念叨著。
老人回過了頭,他在看著我,笑吟吟地看著。
老人彎下腰,摸著我的頭。我突然感覺一股熱流正從我的頭頂緩緩湧入,很舒服。本來瑟瑟發抖的我不抖了,因為我不冷了。
“多大了?”老人問道。
“九歲了。”那個時候我仍然很害怕。但我覺得這個老人不是壞人,沒有根據,單單就是一種感覺。
老人揉了揉揉我的腦袋,然後說了一句:“嗯,挺好。”
老人不再說話了,老人一隻手扶著我的腦袋,靜靜地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打穀場旁邊的路口,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起風了,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