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天,風輕輕,雲漫漫,滿滿一園盡是梨花香。

她是戚國最受寵愛的華裳公主。華裳華裳,華麗的衣裳。以往她總拿著封號去找父皇抱怨,言這般封號十分俗氣,如何也要換一個。每每這時,父皇都隻給她一個慈愛非常的笑,並道她乃戚國最高貴的公主,這般封號最是稱她的身份。

賢景曆二十三年三月初三,華裳第十四個生辰。

天邊初初泛白,母後便給她送來一身衣裳。衣裳無論是做工還是布料選取,都屬上佳,然她卻不是十分喜歡,隻覺如她的封號一般,華麗卻俗氣。

她那一頭梳得精致的烏發及臉上淡淡的妝容皆出自母後之手,在她眼裏,母後從來都是一個美麗且溫婉賢淑的女子。是以她總覺著,許也隻有如她母後這般的人兒,才配得上她父皇的一心相待了罷。

偌大的戚國,富饒如斯,父皇獨寵母後,後宮也僅有母後一人。母後身子不大好,多年來父皇也隻有她和哥哥兩個孩子。

哥哥封號華煜,是戚國的太子,比她大三歲。

從寢宮華裳宮走出,眼前的事物卻怎也看不清,滿眼皆是被染紅的梨花。

知她喜愛梨花,父皇便著人在她的華裳宮外種了滿滿一園。

分明歌舞聲嘹亮,絲竹聲還在響。

十四歲生辰,理應是個美好的日子。

母後不過先她一步出門,此刻卻倒在那棵她平日裏最喜納涼的梨花樹下,奄奄一息。如此遠的距離,她卻能清晰的聽到母後拚盡最後一口氣對她喊出的那聲:“快逃!”

腳仿若被定住一般,半步也挪不開。逃?於她這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而言,是個多麼陌生的字眼。

父皇在這裏,母後在這裏,哥哥也在這裏,她要逃往哪裏去?

母後喊完那一聲便再也沒動,她是想哭的,然聲音卻哽在喉中。待反應過來跌跌撞撞準備朝母後跑去時,父皇的貼身侍衛便到了跟前。

他說:“公主,陛下殯天前囑咐屬下務必將您安全送出宮……”

她再聽不到後麵的話,腦中隻回響著兩個字,殯天……殯天……

她不知自己當時哪來的鎮定,竟是不哭也不鬧,很平靜的開口問了一聲:“哥哥呢?”

“狄戎奸細混入皇宮,與宮中禁衛首領勾結,太子殿下最先覺察異常,一刻鍾前帶著侍衛引著些奸細出了宮門,現下生死不明。”侍衛如是說。

生死不明……生死不明……如今也算是個不錯的消息了罷。哥哥自小便比同齡人穩重聰穎,武功也不弱,想來是會平安無事的罷。

整個皇宮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到處是哭喊聲尖叫聲。

“肖少將軍呢?”

語落卻是一陣風從她耳邊刮過,帶落幾縷發絲的箭矢已從侍衛的心口穿過,臨死前他隻留下一句不完整的話:“公……公主……快……快逃……別……”

侍衛便咽了氣。

還不待她多想他未說完的話是什麼,身後就傳來幾聲呼喊:“無殤,無殤……”

她叫戚無殤,封號華裳。

父皇喚她的封號,母後喚她的乳名,哥哥喚她妹妹,下麵的許多人則都喚她華裳公主,是以在這世間會這般喚她的,隻有一人,肖少將軍肖南玦,她的未婚夫婿。

她已忘了是五歲還是六歲時就喜歡跟在肖南玦身後,肖南玦和哥哥同歲,每次出去玩時身邊的人都比她要大上一些,小孩的世界裏原也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是以那些人總是很大膽的喊她:“肖南玦的跟屁蟲。”

十二歲那年生辰,她與父皇言明心悅肖南玦,要招他做她的駙馬。父皇耐不住她的纏鬧,隻好允準。

她總揚言,待及笄便嫁與他。

每每這時,肖南玦總對她溫潤笑笑不說話。

回頭喊了一聲:“南玦哥哥。”

他說:“無殤,有我在,別怕。”然後便拉著她一直跑一直跑……

她分明已看到宮門就在眼前,心口卻是一涼,是一支箭從宮牆上飛來直直從她心口穿過。再接著,一箭兩箭三箭……失去知覺,她不知自己身上到底中了多少箭。耳邊飄忽而過的,是肖南玦一聲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迷蒙中,她又看到那片破敗不堪的梨花林,夾雜著血腥味的梨花聞起來已沒了從前的清香。有人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她看不清那人的臉,隻模糊瞧見他著了一襲白衣。

他一聲聲喚她:“阿蕁阿蕁……”

那是她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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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呼萬喚,總算開文,祝諸位美人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