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秋的一個下午,江南的一個小鎮--江鎮的一間破敗平房外。
“古老大,求求你再給我半個月好不好,就半個月,工地結了工資我就有錢還你了好不好古老大…”
原來一個刀疤臉正帶著幾個小弟在收賬。
“去你MD,老子上個月找你還錢也是這句話,老子夠意思了,已經寬限你到這個月了,你他MD還想拖到什麼時候?”
刀疤一腳踹開這個滿臉胡茬的消瘦漢子,吐口唾沫喝道:“你MD不是還養著幾隻雞嗎?小子們去給老子抓了抵利息!”
消瘦漢子一聽慌了,連跪帶滾的撲了過去,“不要,求求你們了,古老大,這雞是給我媳婦養身體的啊,不要,不要,你們把雞抓了我媳婦也完了啊古老大!”
可是誰會聽他的哀求?
消瘦漢子見攔不住,隻好又回轉爬過來求刀疤:“古老大,我求求你,我給你磕頭…給你磕頭…你不要抓這幾隻雞,這是給我媳婦養身子的,求求你不要抓走…我會想辦法把錢還給你的,古老大求求你不要!要不我媳婦真的活不了了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漢子不顧滿地的煤渣,磕得額頭直流血也絲毫不覺。
然而刀疤卻根本不為所動,一腳把他踢開三步外,朝他的小弟揮揮手,“小子們,把這幾隻雞帶好,老子過半個月再來!”
……
四鄰無奈的歎息又能如何?
刀疤是小鎮一霸,他要是看到誰家急錢用,管你須要不須要,他帶著手下幾個小弟就來了,硬塞給你100元,一個月10塊利息,你不接不行!
在這麼個偏僻的小鎮,什麼都是他說了算!你到時候還不起,他會很有辦法,一定榨幹你!
可是偏偏選中了這老實漢子。
這漢子名冷強,老實巴交的一個人,平時小日子也不會這麼潦倒,可是1990年媳婦王翠蘭給他生了個小子之後,日子就變了。
好不容易把難產的媳婦救回來了,可是家裏也搞空了。
為了生計,他隻好白天去河邊碼頭找活幹,晚上回家照顧極其虛弱的媳婦。
然而工地的老板也是個剝皮的主,累死累活幹一天仍然不好糊口。日子也就這麼半熬半拖的過著,可兒子冷飛也一天天長大了,日子也一天天更緊了。
就在一年前,不知道他怎麼就被刀疤瞄上了。由不得他不接,刀疤盯著他給“嫂子買補品”,直到錢花得差不多了才“送”他回家。
如此一來,冷強的生活中還多了一項,給刀疤還錢。可是一切花銷下來,能還得了多少?一年下來越滾越大,倒還欠了刀疤快近兩百了。
……
冷強望著籠空雜亂的院子,攤倒了下來,腦子裏莫不是空白一片。
直到去鎮上學堂偷聽別人上課的兒子冷飛在旁邊叫他:“爸爸,你怎麼睡在這裏了,媽媽呢?”才悠悠回醒。
才發現,天已經快要擦黑了,平時媳婦翠蘭已經做飯了,何況……今天家裏發生了這事情,她也早該出來了呀?怎麼……
腦子漸漸清醒的他,趕緊往房裏衝去,等他撞開閂著的房門,滿目隻有令他目瞪心碎的一幕。
憔悴的媳婦靜靜地懸掛在房梁上,臉上還有幾行已經幹了的淚痕,滿目的隻有委屈和不甘,睜睜地盯著沒法帶走的這一切。
他慢慢抱下了媳婦漸漸轉冷的身體,全不聞兒子的痛哭,隻是拉出媳婦緊緊拽在手中的那張紙條,上麵隻有兩行簡短的字:強,都怪我,是我拖累你了,我對不起你……
已經黑下來的小鎮,隻有一聲淒厲的慘呼:“翠蘭!……”破碎著漆黑的夜,也破碎著一個男人的心。
冷飛被嚇到了,爸爸現在好恐怖!雙目似乎都充滿了血,頭上青筋像爬著的條條螞蟥,麵色是如此猙獰!
小小的他縮在媽媽的屍體旁不停的抽噎著,望著暴起衝出去的爸爸不知所措……
第二天等回來的隻是爸爸那據說是被狼狗咬死的屍體。看著一身紫青的爸爸,小小的冷飛不哭,也不鬧。
鄰居們幫著把父母下葬也似乎不關他的事,隻是他小牙越咬越緊,目光也越來越冷……
天色越來越暗,四鄰都漸漸散了,回去的小徑,留下一路的悲淒。
在這新起的矮小土墳前,冷飛依然呆呆的蜷在那兒,紅腫的雙目已然無神,深秋的風吹著他單薄的身體,使他輕微的顫抖著。
一直未曾離去的一位老者靜靜地走上前來,摟住冷飛發顫的身體,黯然地輕聲說道:“孩子,回家吧,天已經晚了。”
冷飛下意識地回頭,是學堂守門的王雷爺爺,委屈占據著幼小的心靈,“爺爺,我不回去……我要陪爸爸媽媽,我回去了他們就沒有人陪了。”
話未說完,他已經控製不住的抽噎起來了。
王雷心猛地一揪,心痛地說道:“孩子,你爸爸媽媽他們已經去了,不要哭,你要堅強起來,爸爸媽媽他們也不想再看到你這個樣子的。”
輕輕撫掉冷飛小臉上的淚水,“孩子,以後你就跟爺爺過好不好?你家也沒有親人了,鄰居們不敢得罪古刀疤,他們也不敢帶你啊。”
“爺爺,我知道,我都懂,爸爸媽媽已經死了,不在了。”提到刀疤,冷飛眼色已然冷了下來,“是他害死我爸爸媽媽的,這個仇我一定要報!爺爺你放心,我不會拖累叔叔阿姨們的。”
頓了一下,冷飛接著說道,“爺爺,你也回去吧,被那個畜生知道了,你的日子也會不順心了,我能照顧好自己。”
王雷聽到冷飛如此說,卻是更加痛心!
扶起冷飛瘦小的身體,揉著他小小的膝蓋說著:“懂事的孩子……不怕,他不敢把爺爺怎麼樣的,我們回去吧,你也一天沒吃東西了,爺爺給你做點吃的。想給你爸爸媽媽報仇,你就要等到自己比仇人更厲害才行知道嗎?你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麼辦法?走吧。”
冷飛甩甩有點餓得昏昏的腦袋,“爺爺,我還想再看看爸爸媽媽。”
王雷愛憐地摸了摸冷飛的頭,道:“去吧,孩子,和爸爸媽媽告個別,然後跟爺爺回家,爺爺有事情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