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團隊在行進,每30人編製成一個小隊伍,每個隊伍裏又有一名隊長。而總隊長便是季詩晴,她可以在她的隊伍界麵裏看到所有玩家的情況,包括血量,包括體力值,包括各種狀態。
季詩晴和其他小隊隊長自然是在隊伍的最前列,負責引路及探查路況,而便宜師父和笑笑,則十分有幸被分配到隊伍末尾的位置,隨時觀察情況。至於我,作為一個臨時加塞過來的,跟了來也發揮不了任何實質作用的蹭蹭,自然是不屬於任何一個編隊,更沒有人對我下達指令,全由著我隨意。
“各隊伍上好狀態,加好護盾,行進要快,不可耽擱。”季詩晴在隊伍裏發著語音指示。
我聽著這令人沉醉的聲音,忍不住心神搖曳,有一股衝動在驅使著我,想跑到那隊伍的最前麵,遠遠看一下處在隊伍最前列的季詩晴,在她認真的時候,在她思考的時候,在她發號時令的時候,是何種令人心醉的模樣。腳下在笑笑給我套上了燕行術之後更是如虎添翼,跑得飛快。不一會兒功夫便從那隊伍最後尾跑到了正中間,又越過無數驚詫目光,一直跑到了隊伍最前列,到了那幾個隊長和季詩晴的身後。
沒辦法,腳上穿戴的可是這遊戲世界裏目前獨一無二無人可以媲美其速度的輕鏈靴,就是這麼瀟灑,就是這麼快!
遠遠瞧見了獨屬於季詩晴的那抹嫣紅,那消瘦身板甚至都撐不起這遊戲世界裏可以貼合玩家體形的長袍。可見這瘦,已經到了這遊戲世界設置參數的極限,那已經極致單薄窄小的長袍略有些鬆垮的堆在季詩晴身上,絲質材質更增添了季詩晴在跑動中的飄逸氣質,就好像那服了金丹,隨時都可能飛向那月宮之中的嫦娥一般。
我以為,我會看到一代頗有才華威望的女領導人不啻於英雄男兒的風姿無雙,颯爽飛揚,我以為季詩晴便是永遠淺笑低吟,巧笑嫣嫣麵對著每一個人,我以為季詩晴便是我心目中完美的女性形象,那樣幹練,充滿睿智,又有無盡風情掩藏其中,似醇酒,窖藏越久,那味道便越醇厚,令人難以把持。
然而現在,我隻看到季詩晴那單薄瘦弱、仿佛形銷骨立一般的身軀,在努力支持起她的背後的一切,似高山、似大海,永遠不會對外人言說她心中的苦楚。
這真是一個,堅強到令人心痛的女子。我的心,忍不住一陣抽痛。
我慢慢放慢腳步,又在一眾驚詫詢問的目光之下退回到了隊伍末尾。那裏,作為隊伍押尾存在的便宜師父還有笑笑在觀望著整個隊伍的行進情況,不時發送著語音信息,和各個隊長之間交流著隊伍行進情況。
幾百人的大部隊行進有序、有條不紊,這一切,都是在季詩晴的帶領之下完成的。而我,就好似一個完全無關緊要的外人,明明在我心中,我已經暗暗許下了心中諾言。
在今天烈日正濃的午後,在笑笑和便宜師父兩相而望,互訴衷腸的時候,我躺在那青石板地麵上,望向頭頂那顆繁茂大樹。它生有油亮肥厚的寬枝大葉,生有似清新百合一般顏色的白色夏花,生有褐黃粗碩的粗壯樹幹,它看起來那樣枝葉扶蘇、生機勃勃,仿佛沒有多狂烈的風暴可以使它折腰,仿佛沒有多炙熱的烈日可以使它焦灼,仿佛沒有多轟鳴的炸雷可以使它畏懼。任世間變化萬千,它隻靜默無言。默默長著它的葉,默默開著它的花,默默在烈日之下製造出一片綠茵斑駁的清涼之地。
山不言高,海不言深。有一種內涵,便是越靜默,越能展現出它們獨有的魅力。
我伸手,一片似蒲扇一般的闊葉飄落手心。明明還隻是初秋,綠意正濃,也會在漸起的秋風之下黯然脫離,沉甸甸飄落,不哀怨,那不挽留的樹,不怨恨,那漸起漸涼的風。
隻求曾經共榮辱,不怨將來各別離。有時候,傾心的守護相助,真的可以不用計較結果。
我默默將那片落葉藏在懷中,貼近心髒,感受著那絲涼意,也感受著自己拳拳之心。曾經,我的這副軀體之下,掩藏著一塊令我覺得卑賤且醜陋的傷疤,那是一片我不願意暴露,小心翼翼掩藏的不堪過往。現在,有了這片落葉的陪伴,相依相伴傾心相助的信念已經充斥在我的心間,再也容不下其他或醜陋、或難堪的陰暗過往在此地盤踞。
便宜師父看我在那裏且行且發愣,招來笑笑,倆人把我夾在了中間,邊走邊望著我的表情竊竊私語,仿佛在研究什麼似的。
“哎,笑笑,你說,你這狂龍大哥難得一臉認真的,他這單細胞草履蟲,還能想出點兒什麼富有人生哲理的事情不?”便宜師父故意邊跑,邊探身向前,和笑笑咬耳朵,明明兩個人之間還隔著我這麼大一個人。
這話兒一聽,就知道是便宜師父說的,也正正應和了那句俗話:便宜沒好貨。這白認來的便宜師父,果然也不是什麼正經師父,損起自家徒弟來還這樣不留情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