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頭稍高的宮女行禮退下,鍾離夏站在那空缺處,與其他三人一起行禮,退出屋外。臨去時,他沒有再看她一眼,而是閉著眼睛品茗。她回身垂首離開這個暫居之地,帶著對他的感激與憐惜,漸行漸遠。
出府後,四個宮女與四個侍衛一行八人朝著北城門的方向而去,後麵不遠處,沈溪扮成書生遠遠跟著。這一路上倒是沒什麼人注意他們,畢竟是宮裏出來的奴婢,宮女們提著香燭出城也屬正常,誰都沒注意到其中的鍾離夏。百姓們也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生意,倒也安生,快到北城門口的時候,鍾離夏突然發現城牆根下蹲著個小乞丐,仔細一看,不是有義又是誰?有義也看到了她,但看到其他人時,有義又蹲下來。
鍾離夏向他使了個眼色,原來這有義還沒回到歐絲去,想來是不放心自己,所以一直在城門口等著。來時,她給了有義銀子,這家夥應該沒有餓肚子,大概是擔心被發現身份才扮成乞丐吧。乍一看還真讓自己心酸了一把呢!這有義!不過隻要出了城就安全了,待到城門口時,她又發愁了。
原來這城門口守著二三十個侍衛,他們其中有人手持畫像檢查往來出入的百姓,有人維持秩序。這上午時分出城的人多,百姓排了長長的兩隊。
有義看這形勢,排在隊伍後麵,他沒想到姑娘進了趟宮就成了欽犯,害得他日日擔驚受怕,生怕姑娘被抓。現在可好了,隻要出城,就能安心回歐絲了。
宮裏的人自然不用排隊,四名侍衛走到前麵去與守城的侍衛打了招呼,又見他們揮揮手,四個小宮女才跟上來。鍾離夏自然垂著頭跟在後麵,她能感覺到守城的侍衛在她們每個人的臉上搜尋著珠絲馬跡,他們口中吆喝著:“快走快走,一個一個跟上!”那手中的畫像半折著,鍾離夏仍然由那外露的一角瞧見裏麵畫著的正是自己,尤其那額頭的珠鏈甚是明顯。
糟糕!先前應該在臉上塗一塊鍋底灰做胎記的,這下可好,自己送上門來了。這萬一被查出來拖累的可不止景熠,還有莫皇後呢!
正當她焦慮不已的時候,她右側的隊伍裏有個挑擔的農夫,神色匆匆走得較快。那農夫似乎感到累了,便將扁擔換了個肩。沒曾想這一換,那蘿筐整好撞在鍾離夏後腰上,她一個趔趄便跌倒在那城門侍衛的腳邊,鍾離夏忍著膝蓋處的疼痛,被那侍衛扶起來,“喂!你怎麼走路的!”他喝叱了農夫後,低下頭來恰瞧見她額頭上的珠鏈,“咦?”
與宮女們同行的一個侍衛走過來將他拉開,道:“咦什麼咦!二皇子來了!”說著抬抬下巴指指街道一邊。
鍾離夏自然聽到了,她機警的躲在那侍衛身後,朝街道望去。
城中街道上果然行來一隊人馬,為首騎著馬的正是麵色冷峻的景熠,他俊顏無匹,一手控製著韁繩,另一手拿著馬鞭,黑色鬥篷被風吹起。有些姑娘居然誇張的捂著嘴巴,驚道:“是二皇子呢!二皇子居然出城了,還騎著馬,上次見到他還是三年前出征時啊!”
“二皇子好英俊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呢!”
……
鍾離夏看看周圍,好麼!這場麵簡直堪比明星走紅毯!待他走近,百姓們忙不跌的退至兩旁跪下,為景熠騰出一條路來,鍾離夏在人群中悄悄抬起頭來,隻見他端坐馬背之上,麵無表情,雙目直視前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不可侵犯的尊貴與涼意,仿佛又回到歐絲之野初見之時!
他的馬緩緩從鍾離夏麵前走過,他卻始終沒有看她一眼,她雖然明白他應該是放心不下又特意出府來照應,可心裏仍然感到有點悶,好像那日清晨的那個印在額頭的吻壓根就不曾存在過!又好像這幾日與她日夜相處的並不是眼前這個人。那個不受龐卻仍然堅強的二皇子,那個忍著心酸卻又時不時會笑一笑的二皇子……哪去了?
與此同時,她也認識到她與景熠之間有一條巨大的鴻溝,他是楮國二皇子,而她是歐絲的神女,他們兩人經過這一次短暫的交集,終於要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而去了。
跪於地上的鍾離夏垂首望著地麵,等待著他的離去。可就在此時,大家聽到城門外傳來一陣疾速的馬蹄聲。景熠勒住韁繩,隻見不遠處跑來兩匹快馬,那馬上的兩名男子身穿禁軍輕甲。他們漸行漸近,待靠近城門時,飛身躍下馬來。此二人皆蓄著短須,其中一人孔武高大,便是禁軍統領副手劉應。
那劉應與另一人上前向景熠問安,景熠問道:“何事如此著急?”他的聲音中似乎有些不悅。
劉應抱拳道:“回二皇子,孟太子並沒有在中秋時來到興平,隻聽說是路上生病耽擱了。但今日突然聽說又要進城了,我二人特意回宮稟報的,他們的人馬已在五裏外了。”
景熠目光如鋒,抿一抿薄唇,道:“你回宮稟報去吧,本皇子在這兒等著。”
“是!”劉應與隨從回身上馬,快速的奔進城去。
鍾離夏就跪於他們身邊,自然聽到了,韓陽要來了?他可真會挑日子,不光會挑日子,還會挑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