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輕載重
文學評論
作者:範思維
摘 要:《呼蘭河傳》是東北女作家蕭紅回憶童年的自傳體小說。小說在兒童與成人的對照中,表達對國民漠視生命行為的嘲諷,對逆來順受態度的反抗和對封建愚昧信仰的戳穿,完成了她的民族使命和擔當。讓童年與童稚以輕的臂膀擔負起重的批判性主題,以輕載重,這便賦予了小說獨特的魅力。
關鍵詞:蕭紅;呼蘭河傳;對照;主題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20-0-02
蕭紅是20世紀30年代的文學洛神,也是民國才女中命運最為悲苦的傳奇女性,寂寞的童年,顛沛的人生,曲折不順的愛情,鑄就了她性格中敏感、孤獨、矜持的一麵,但也不失倔強和堅強,這讓她短暫的生命如飛蛾撲火般悲壯和激烈,映射在字裏行間,便有了異於他人的味道。《呼蘭河傳》是蕭紅的自傳體小說,她在童年的回憶中展開對國民性的批判,以呈現“兒童思維特征”的幼年的“我”和年僅十二的團圓媳婦,抗衡被封建思想侵染的成年人,以“幼稚”拷問“成熟”。有人指責蕭紅在國難當頭之時,依舊沉浸在童年回憶中,殊不知,蕭紅從獨特的角度,以輕載重,力爭完成喚醒民眾的使命。
一、對漠視生命的嘲諷
對於生命,呼蘭河城裏人們的意識是極為淡薄的,在蕭紅對其故土的回憶片段裏,人來人往盡是漠視生命的村民。看完跳神打鼓的熱鬧,“家家戶戶都睡得沉實實的”,被燙昏三次的小團圓媳婦早被人們拋至腦後;埋葬小團圓媳婦回來後,老廚子和有二伯“好像是過年回來的,充滿了歡天喜地的氣象”,對小團圓媳婦一字未提,“我”問小團圓媳婦怎麼死的,有二伯說:“人死還不如雞,一伸腿就算完事”;再說那染缸房裏死了人,人們偶爾提起,覺得久得就像多年前的事似得……人們麵對受難的生命,麵對他人的死亡,或是看熱鬧,或是不屑於提及,這足以窺見呼蘭河城甚至廣大中國農民對生命的冷漠和對人生價值的無視。掉進泥坑的瘟豬成了普通的淹豬,吃了便於生命無害了;住在將倒未倒的粉坊裏,人們也絲毫沒有戒心。生命的意義何在,他們從來不問,自己或旁人的性命有了便是有了,死了也不足惜。
成人對死亡的漠視,與兒童視角下“我”的看法,有了巧合般的重疊,這裏的兒童視角,比較有代表的說法是:“借助於兒童的眼光和口吻來講述故事,故事的呈現過程具有鮮明的兒童思維特征,從而使小說呈現原生性和神秘性的兒童經曆和體驗。”祖母去世的時候,“我”還在後花園玩,直到發現“祖母不是睡在炕上,而是睡在一張長板上”的時候,才意識到這是一件不可小覷的大事,但這對於孩童的快樂、無憂不構成星點衝擊。“借助於兒童的眼光和口吻,” 死亡成了輕描淡寫的一筆,這和成人對死亡的看法竟呈現出完美的一致。兒童還未受人情世故的教育,感情世界還未充沛,心智還未成熟,然而在成年人直麵生命的消逝之時,竟和童稚一般無知和幼稚。不同年齡的相同舉動,形成了對漠視生命行為強有力的諷刺和批駁,人們感情上的空洞在此種類比中被無限放大,廣大人民淡薄的生命意識和人性中的冷漠、麻木在兒童的嘲諷和戲謔下完形畢露,盡管這種嘲諷和戲謔是隱秘的,是暗暗的。
二、對逆來順受的反抗
呼蘭河的生活似乎風平浪靜,卻時刻給讀者以狂風驟雨將至的壓迫和恐懼,這是因為蕭紅在小說中尖銳地戳破了逆來順受人生態度的外衣。人們對自身苦難的無動於衷和對於逆境的容忍,讓人不禁想到魯迅筆下“打自己兩耳光,仿佛是在打別人”的阿Q。不同的是,《呼蘭河傳》裏有人在隱忍地吞下一切苦難,也有人在呐喊、在掙紮。
隱忍的是飽經滄桑、攜裹封建思想毒瘤的成年人們,他們吃粗菜粗飯,穿破衣,睡在車馬人頭之中,似乎是過得很苦的,但年年歲歲,也就稀裏糊塗地過去了。失子後平平靜靜地活著的王寡婦、住歪房裏唱著歌的漏粉工、養豬的、拉磨的、有二伯、馮歪嘴子,全都彰顯著無來由的強大生命力,麵對外界的挑釁,他們始終緘默不語,就像街上那個殘害無數卻又無人填補的大泥坑,沉默地包裹起一切。蕭紅在第四章裏寫到在晴天裏唱《歎五更》的漏粉工,他們感受到溫暖卻看不見光明,感受到寒涼卻無力抵抗。“逆來順受,你說我的生命可惜,我自己卻不在乎,人生是苦多樂少,”終究,“逆來的,順受了。順來的事情,卻一輩子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