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起我的手,把我拉到管風琴後麵:“坐吧,我們可以喝瓶酒。”
我的身體一下凝結。
這句話,是我認識她的時候,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大學三年級那年,我已經無力繼續那種荒唐生活,和黃華生告別以後,我跟學校請了病假,獨自回到山裏休息,翻閱祖宗留下的文典。
我決心找個好女孩子結束一切,找一個純潔的、善良的、完全符合中國傳統的女子結束我的腐爛生活。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學校的時候,正好趕上去山區的工廠實習。學校把我們安排在一個小學裏住宿。天氣很炎熱,學生們把課桌堆到教室的角落,把涼席鋪在地上,晚上就睡在涼席上。
有一個晚上實在熱,我提著兩瓶啤酒,到音樂教室裏坐著,翻起風琴的蓋子,隨意彈奏著一些曲子。我喜歡蕭邦,也喜舒伯特,也許是因為是風琴的緣故,那天到了最後,我彈的卻是李斯特的《死之舞》,一遍又一遍,沒完沒了。
十點的時候,我拿起酒瓶灌自己,無意間一轉頭,看到音樂教室的門口站著一個女生。
一個看起來象百合花一樣的女生,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肩膀上,看樣子剛洗完澡,正站在門口看著我。也許她是被我的音樂吸引過來的,也不知道她在那裏站了多久。
教室裏的日光燈有些老舊,燈光微弱。門口的牆壁上掛著一個滅蚊燈,每當飛蟲靠近,就會發出啪的炸響,紫白色的光芒從燈罩裏冒起,讓她的臉看起來很神秘。
她的臉,就那樣若明若暗的出現在我眼簾裏。
兩個人互相凝視了很久,她開口說:“我叫許飛揚,是國貿班的。真不明白我們學國貿的來這裏幹什麼?”
“坐吧,我們可以喝瓶酒。”我那起放在風琴上的酒,向她晃了晃。
她攏了攏自己的濕頭發,慢慢走了過來:“你是古漢語班的,我同樣不明白,你們學古漢語的進山溝幹什麼。我喜歡你的曲子,雖然你的技巧很差,不過……你演奏的……很從容……老實說,有憂鬱的魅力,維特應該是你這個樣子吧?我很喜歡維特。”
我和她碰了碰酒瓶,說:“這不是實習,是艱苦生活預演。我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是國貿班的。”
她喝了一小口,輕聲說:“你怎麼知道我是國貿班的?”
我問她:“你怎麼知道我是古漢語班的?”
她嗬嗬輕笑:“在進山的路上,我們兩個班不是坐一部汽車嗎?你們班在前排,我們在後排。我們班的女生把你和另一個人指給我看了,說你和他是古漢語班的兩大憤青,兩個垮掉的一代。我印象很深,因為你和他真是……好髒啊!白色的休閑褲上,用油漆噴著‘我是農民’,‘若是為了自由,愛情算個……’的話。”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