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小婉有心考一考溫小飛,看看他的天賦到底如何。雖然她對溫小飛有信心,相信他天資頗高,但對於他將如何評顏直卿的字,還是充滿了好奇。或許小飛哥哥會與我有著不一樣的見解呢。她想。
溫小飛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無形之中已經進入了一場考試。
他想了想,便有條有理地說了起來:“顏直卿雖然由於家庭的原因,性格上有些問題,更由於特殊的經曆,特別是他父親的病死和祖父的被害,都是可能讓他心裏充滿仇恨的,但實際上他的內心並沒有充滿仇恨,仍然是美好的,我想這裏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他老媽教育得好吧。”
冷小婉聽了,覺得溫小飛想法確實有些奇特,便追問道:“何以見得?”
“當然是從字裏看出來的,不然的話,他不可能寫出這樣的字,你看,他的字也和他祖父一樣,飽滿、端正、清秀,而由於他沒有祖父為官的經曆,一直生活在農村,一定是受了自然的熏陶,所以字中透著一股純樸,有一種灑脫飄逸的神韻。”溫小飛肯定地說,而且說得極為中肯。
冷小婉聽了很滿意,滿眼讚佩地點了點頭,誇獎道:“你這一番話,說得非常好,非常在行,你肚子裏也有不少詞兒嘛,‘熏陶’‘純樸’‘神韻’,說得都很恰當。”
“我這不都是跟你學的嘛。”溫小飛笑道,“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語文老師教我記不住,你一說,我卻能記住。”
的確,平時冷小婉教溫小飛寫字時,總是先說一說字的特點,飽滿、大氣、端莊、秀美、灑脫、飄逸、神韻什麼的,這些詞都經常說到過。而溫小飛並非鸚鵡學舌,拾人牙慧,他說這些詞也都是自己真切的感受。這或許和他在書法上的天賦有關。
比如,普通人聽到說某人字寫得灑脫,可能並沒什麼感覺,“灑脫”二字,在這些人耳朵裏隻是個音,或是形而上的東西,至於什麼是“灑脫”,卻毫無感覺,更是難以理解。但溫小飛不一樣,他聽了就能理解,就能有相應的感覺,在他的腦海裏,“灑脫”二字的意思是可見可感的,就是一種形象化的東西了,而且真真切切。
溫小飛又接著說:“我覺得顏直卿這才是最好的繼承,他媽媽真是偉大的媽媽,知道什麼更重要,仇恨和報仇都算不了什麼,遠比不上繼承更重要。”
“啪、啪、啪——”冷小婉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高興地說:“此言極妙,夫君果有奇才,我也是這樣想的,但當年我是看了兩天才悟得出來,唉,夫君竟然一看即知,太了不起了,夫君真是天賜婉兒之如意郎君啊!”
冷小婉真的是高興極了。是的,她當年看顏直卿的這幅字時就想,按“字如其人”之說,顏直卿的父親因為做人質而死於逃亡途中,他的祖父又被叛軍害死,顏直卿心中應該是充滿仇恨的,寫起字來應該是筆含怨氣,鋒帶殺機,總之應該是不拘常式,應該是飛揚怪異之類的樣子,可他寫出來的字,竟然如其祖父的字一樣圓潤、豐滿、清麗、平正,這是什麼道理呢?她感到十分困惑。
而兩天之後,她終於悟出來了,這一定是顏直卿的心中放下了仇恨,而他之所以能放下仇恨,別無他因,能讓他做到這一點的,除了她的母親,再無他人。
是的,冷小婉也想到,在顏直卿的母親心中,一定是繼承重於仇恨,仇人不用自己去殺也會死去,可是公公顏真卿的書法是必須要繼承的呀,不然九泉之下有何麵目相見啊。
現在,兩個人想到了一塊,溫小飛與冷小婉都十分高興。高興的並不是因為兩個人都有很高的天賦,而是因為心有靈犀。
溫小飛對冷小婉的誇讚並沒有再表示謙虛,但對冷小婉又稱自己為“夫君”,卻感到一絲隱憂,盡管他很喜歡聽她這樣叫自己。同時,他對冷小婉說話時又不自覺地說了些文言文也感到擔憂,怕她以後說習慣了,引人猜疑,惹出什麼事兒來。
“婉兒妹妹,你叫我‘夫君’,可別叫習慣了呀,防止在外邊也這樣叫。”溫小飛提醒冷小婉道,“我也想叫你‘娘子’,可就怕叫習慣了叫出事兒來,到時可不好辦。”
冷小婉卻並不擔心,不以為然地說:“沒事的,依我看,我們說什麼都沒有人懷疑,除非到了我們的墓室裏看,否則沒人相信我來自大明朝,我就說自己是明代的人,別人也不信,相反還會笑話我瞎說。”
是啊,上次在酒桌上,溫小飛喝醉了,說冷小婉是明朝人,就根本沒人相信,不僅不信,沈旺還大喊著說自己的於豔是漢朝人,王峰則說自己的王芳是唐朝人,而丁新晴說王芳不胖,不像是唐朝人,倒是劉然特別豐滿,像是來自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