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1 / 2)

夜漸漸發白,耳際風生,隆隆的水聲從遠處傳來。舉目抬頭,峻嶺之間,一條白瀑從山澗中垂落下來,濤聲滾滾。遠望酒香嶺像駝峰一樣,中間凹下,兩頭聳起。那磅礴滂沱的瀑流的就從凹處滾落,似縞絹垂天,銀河下凡。

我們朝著白色瀑布的方向前進,那一定是君山天瀑。

酒香嶺就是天瀑之所在。去酒香嶺的路修的很好,不必攀藤附葛,這是司馬的功勞。

等我們到了酒香嶺,發現這山嶺並無濃濃的酒香,甚至一絲酒味也沒有,與平常的山嶺沒什麼本質的區別。惟一特色的是它的兩側修建一尊巨大的石像,一隻手平掌於胸,另一隻手卻豎指擎天,怒目而視。

雄闊海嗅了半天終於開罵,先罵我,再罵司馬道德。我不還嘴,樂意讓他罵,眼球卻已被君山的瀑布所吸引。從高處往下看,澄練的水從崖上跌宕而下,墜在堅石上,水花四濺,浩蕩成一條河,經穀而出。瀑布的水來自洞庭湖,歸宿也是洞庭湖。生於斯,逝於斯,這是萬物齊同顛撲不破的真理。即使靈氣如人,無論客死何方,死後都要魂歸故裏。

水霧迷朦,飛珠濺玉。大地將躺在它身上的水的幸運與悲壯都一一裸露給世人看。瀑布歡快地叫著,奔跑著,跳躍著。那嘩嘩的爭鳴,振蕩河穀,氣勢頗具雄渾。

我沒有心情看風景,對雄闊海道:“雄大哥,把我放下來吧。我要尋一尋我盟兄的墓。”

雄闊海罵咧道:“小哥,你可真會作弄灑家,你早能走了吧。”他邊說邊把我放下,而走在後麵的郭小三也不失時機地放下了唐璧。

我舒了舒身子,一笑置之。目光離開了瀑布,搜索著酒香嶺,並無發現。

唐璧建議道:“下去看看。”

我們越過峻嶺,一路走一路看,一直到了地勢平緩的河穀邊。還是唐璧眼尖,她叫道:“咦,你看……”

一座荒丘,高出地上。沒有墓碑,是一座無名塚,但葬於此的絕不是無名小卒。我敢肯定,就是我的盟兄白玉堂。

我當即撲到墳頭前,雙膝一鬆就跪倒在泥土上。痛徹肺腑,淚盈於睫,想哭上一把,卻又不敢放聲,惟有含淚悲咽而已。來的時候雖然沒有準備鍬钁,但憑著雙手奮力刨墳,指尖滲血亦不覺。一袋煙的工夫,露出牛皮紙包著的壇子。拆開一看,是一個瓷壇,上麵貼著白紙黑字“四品禦前帶刀侍衛白公諱玉堂大人之靈壇”。這不假了,我憋著眼淚扶出土來,放在泥地上叩了三個頭。

“白大哥,兄弟接您來了。”說完這句,淚花大朵大朵地落下來,與山嶺的水霧交織在一起,彌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唐璧咕噥道:“還真情深義重……”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一是對她輕佻說辭的不滿,二可能是對她與郭小三過於親近的不滿吧。

我用黑布把瓷壇小心包起,打成包裹,斜係在背後。

雄闊海給我豎了個拇指:“小哥,夠義氣,衝你這條,你騙灑家的那一頁就揭過去了。”

我說:“咱們現在是下山,還是去找駱大掌櫃?”

“你們哪兒都不用去。”一個陰惻無比讓人聽了渾身不得勁的聲音從瀑布的水簾下傳來,“本人已死,有事燒紙。小事招魂,大事挖墳……”

我驚魂未定便勃然大怒,明擺著拿我還有白玉堂開涮。取笑我也就罷了,對死者的不尊重是我極難容忍的。死了的人會在活人心裏被無限放大。

雄闊海早已獅吼:“藏頭縮尾,非大丈夫之舉,滾出來見!”

我跟著嚷道:“對,有本事出來!”

天瀑之下,高尚流水的餘韻,永不斷絕。沒有人現身,隻有聲音還在延續:“結義立盟,徒具虛名。陰靈有知,妍媸自明。

見鬼,到底是什麼妖孽,裝神弄鬼。我們頻頻四顧,終於在黎明時分,地上鋪起了一層白煙,然後有無數花瓣簇擁著從煙嵐中紛飛。我接過一瓣,花衣上還薄薄的敷著霜。

善惡並不像黑夜與白晝那樣分明,就像此時的似至未至的黎明。

是非並不似高山與大海一般對立,就像此地的俯仰相連的瀑布。

黑與白之間,還有一種顏色,便是灰色。也可以說是幽藍。

突然發現郭小三臉色陡變,像見了鬼似的,魂不附體。

一雙幽藍色的眸子,深邃不見底。眼白中似乎有微紅的血絲,仿佛壓抑在冰川下的烈火。

來人食指扣起中指,拇指緊貼食指,花瓣風生水起般送出,有迅雷之疾婉約之蟄。

雄闊海大驚,我也是冷汗沁出。血紅和豔紅有時可以亂真。花瓣兀地掩在膚肉肌骨裏,華而不俗,清而不寒。雄闊海的瞳孔撐得賊大,但是他所做的隻能這麼多了,他甚至沒有抵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