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寒風深深,氣溫驟降,飄起了紛紛雪花,這是今年初冬的第一場雪,涼意漸深。?
第二日早上的時候,雪已經停了,杜莊位於山腰之上,此時視線中已經是一片白茫茫。?
昨天一眾人收拾妥當後趕去了墓地,山上多是草徑小路,雪深難走,我穿著靴子踏著林寒楓的腳印,還是走的艱難。?
挖出昨日埋得那隻死雞,一夜之間死雞上布滿了幽綠色的細毛,眾人見之瞬間倒吸一口冷氣,我看了看師父的神色,甚是嚴肅,隻見他頓了頓說道:“這墓穴屬極陰之地,雞屍埋了一日就已經屍變,如今已經動了土,隻有見機行事了。”?
墓棺露出來的時候,四周已經挖空,棺材大頭上刻著複雜的纏紋樣式,上麵寫的字已經看不清楚了,眾人用一指粗的麻繩固定好之後就開始起棺。?
“一二三,一二三......”?
“哧”的一聲,手指粗的麻繩突然斷了,棺材卻紋絲未起。?
林寒楓皺了皺眉頭,就要下坑去查探,我來不及阻止,話梗在喉嚨口說不出來,走近看時,林寒楓在環繞棺材周圍一圈的坑中走了幾圈,就順著木梯爬了上來。?
據他說,這棺材起不來是因為地下的樹根盤根錯節,需除了去。眾人費了一番周折,方才起了棺,那杜康言是這杜氏一族當家之人,官拜二品,棺材用的是上等的梨花木,周身鐫刻著龍鳳祥雲圖騰,這幾百年,竟沒有多少變化。?
林寒楓沉默不語,快步走上前去,目光緊緊鎖住墓棺首端,順著他的看過去,那墓棺前端左側赫然有一小孔,約拇指粗細。?
師父端來了一碗米飯,上麵插著一株香,端放在小孔對麵。看到這裏,我也大致知曉了師父的用意。以前做棺材這一行的中,還有一些兼做送靈的行當,棺材前擺上一碗插著香米飯,若是香燃盡了,就代表那些東西喜歡自己的新家,願意走,如果香點不起來,可能就是不高興或是憤怒。?
米飯上燃的香沒有絲毫動靜,杜村長雙腿打顫,跪在地上,不住地磕著響頭,杜莊其他人見此,紛紛效之。?
師父喝了一聲,所有人都不再吱聲。?
天上又飄起了雪花,師父看著杜村長,一字一句地說:“這本是你杜氏祖先,現今不願意罷手,如今,為你杜氏後人,隻能以道毀之,你們可有異言?”?
我那師父,平日裏慣會唬人,如今一板一眼,倒是中氣十足,那杜氏一族,本就害怕的要命,如今哪裏還有什麼異議??
棺材上纏繞了縱橫交錯的三清鈴,前前後後貼了十來張符咒,黑狗血順著管子沿小孔被灌入了裏麵,雪地上灑下一場又一場的冥幣祭,棺材裏麵發出陣陣低悶的聲音,過了好久,方慢慢平息下來。?
待聲音消散後,林寒楓鬆開了我的手,向那無人的幽徑處走去。他的背影,瘦削,甚至有幾分蕭索。師父朝著失神的我努了努嘴,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小輕啊,你過去看看小楓怎麼了?”?
我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朝著林寒楓的方向追了過去。他坐在高高的土堆上麵,麵無表情,隨後緊緊地用雙手抱著自己的頭,自言自語道:“我是不是錯了,錯了?”?
我沒有見過這樣的林寒楓,他在苦惱,他在懷疑自己,他在難過,可是我卻不知道如何讓他好起來,隻能無聲的走到他的麵前,輕輕地擁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