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是個令人會變軟弱的事。離別的人兒,就像渾身細胞要在分別的一瞬間全部更替一遍,那個感覺,不似布帛撕裂的脆感,不若弱水的綿綿,隻是會止不住地流淚。明明很是明白,分別是多麼合理,合情,合心意。自己會在分別時獲得很大的滿足感,安全感,被需要感,隻是不想留人,也不願走人,希望地老天荒不是謬論,而是現實的衍生,唯想和離人一起到白頭相坐,相視……
早上的睡意在呼呼風聲中消散,困意雖濃,但畢竟是醒了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輕得飄過耳朵不進腦海的呼吸聲,近來剛熟悉的味道,在昏暗的臥室裏來回跌跌蕩蕩,裏麵的人,裏麵的物,在光影間被緊緊包裹在內,發酵了萎靡氣息,蒸蒸等日上。
房間的溫度不是很冷,安暖頭發亂亂地散落枕上,被子耷拉手臂上,露出半邊肩,兩手捏著被子邊緣,外伸於枕邊。她呼吸平穩,有點節奏太有,她沒睡醒,嗓子的澀疼讓她眉目微蹙,耳邊嗡嗡響,繃直了腳尖,踢著將腳探出,圖絲涼意。今天是他們在一起後的第三年了,不知他的工作內容,不知他會去見的朋友,不知他的過去,這些日子,對於這些話題都是隱晦不提的。聽著閉門的一聲,心中那根線,一下子就斷了。“如果隻要分別,關係就斷裂了,那這樣的關係本來就脆弱”,沒有牽絆的關係,怎能敵得過無常呢?
她緩緩坐起身來,挪開了剛剛的位置,離到了床邊,踏上拖鞋,走到床前,拉開了讓房間昏蒙蒙的屏障。天色很爛,沒有星星,雲層厚厚壓頂小城鎮,街道上零星地亮著幾盞燈,拉長了行人影子,投影著人生百態。想著再難入睡的無奈,搖了搖頭,將窗子拉開。打算把自己扔床上再躺會,“疼死我了,什麼鬼!”安暖翻身一看,從被下拉出一本書來,想著自己昨天並未看書,就好奇不已地動起了一探究竟的念頭。放在床頭燈下草草一看,是一本最近新出的懸疑言情小說,裏麵有一節講到了狄美亞,想著:額,這名字很生啊,上網查查介紹什麼的就行了吧,恩,就這麼辦。美狄亞式的複仇:美狄亞是希臘神話中的女性,科爾喀斯國王埃厄忒斯的女兒,與阿耳戈號的英雄伊阿宋一見鍾情,並用魔力幫助伊阿宋取得金羊毛,雙雙乘船私奔。伊阿宋回國後,移情別戀,美狄亞極度悲憤,由愛生恨,殺死自己與伊阿宋所生的兩個孩子,毒死伊阿宋的新歡,逃往雅典。
故事很老套,卻也總是可以讓人難受,這就是人的自我救贖吧。對於悲劇抱有莫大同情,把自己在弱勢一方,將複仇合理化,讓複仇的喜悅感被認同,來反抗改變不了的無力感,以獲得從未獲得過的存在感。以死亡來爭取權益的方式,在曆史裏叫做革命,在個人的人生裏,叫征服。死亡讓人恐懼,獲得控製力,填補無力的空缺。可其實,改變不了的,死亡也沒有辦法改變。改變從來都是新生力量才具有的能力,哪怕死亡,也挽救不了奔潰的人生。救贖隻能由自己征服自己,而難受是救贖的第一步,來確定,新生的可能性。不然,也不過是報仇偏差的美狄亞而已,該被定為仇視目標的人完好無損。
所擁有的是新生,被遺忘的是往世。在新生與往生之間的是生活。何必知道對方的過去,何必知道對方的現在,所有的一切的一切,不過是苟且生活的一晌貪歡。一起生活不是生活一起,而是兩個人“生活”——生而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