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二更時分,炎洛坐在門檻前,托著腮看著天空。她喜歡夜晚的天空,沒有明月時,總有點點星光照亮整個世界。有月亮時,月光穿過雲層撒下的銀光總能使她覺得安心。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唯獨在夜晚,她能感受白日不曾有過的寧靜。
母親坐在房裏,手中的針線仍然是沒有停下。一年的秋冬又快來了,她想著多做幾件衣服過冬。
畢竟像她們在這個府裏的地位,是不會有人來管她們的死活的。
過了約莫半晌,她停下了手裏的活。走向炎洛並把剛縫製好的夾棉小襖給炎洛穿上:“試試合不合身。不合身娘再改。”
炎洛轉回頭看著她:“娘,您給我和裳兒做的衣服夠我們穿到及笄了,您倒是給自己做幾身衣服吧。”
母親忍不住伸手去撫了撫炎洛漆黑的眼眸:“娘什麼都不會,能給你們做的也就這些了。以後要有什麼事,也隻能靠你們自己。娘也幫不上啥忙。”
炎洛抱住母親:“娘,不會有什麼事的,以後我和裳兒還要一塊孝敬您呢。”
炎洛今年雖是六歲,倒也是懂事了些的。自己和妹妹炎裳的父親,是這炎府的主人。而母親,本隻是個普通的擅長女紅的姑娘,被父母賣入府裏做下人。又在某個夜晚得到了父親的賞識,一夜的露水情緣,而懷上了她們一對雙胞胎。
因著母親是個下人,庶出身份甚至讓她連個小妾的名分都沒有。隻是被安排在了這個清冷的別院裏。甚至於生產時也是獨自一人,要不是日日來送飯的婆子看她可憐為她找了接生婆。可能母親和自己,早就要命喪黃泉了。可人情冷暖就是如此。炎洛年紀雖小卻早早深知這些。那些院外下人路過時刺耳的嘲笑聲總令她憤恨地想要握緊拳頭。
“娘沒指望你們將來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娘隻想著老爺能給你們找個好人家給嫁了就好。娘這輩子沒讀過書,不懂什麼道理。但為娘知道,要讓你們吃飽穿暖。平平安安的,快快樂樂的。”
炎洛垂下頭看著地麵,眼睛有些發澀:“可我,什麼都做不了,我想,讓娘開心。”她捂住眼睛,怕自己會哭出來。
母親拍了拍炎洛的頭,把那小夾襖又脫了下來:“傻姑娘,娘不是說了嗎,為人父母,看到子女過得好就開心了。好了,很晚了,上床歇息吧。這襖子,娘一會再給你改合身點。”說著便牽起炎洛的手準備帶她進臥房睡覺。
忽的,一聲淒厲的叫聲從院外響了起來:“不好了!大少爺去了!”
母親一驚,倒是原本已熟睡在床的炎裳被吵醒了,爬下床揉著眼睛想看個究竟:“娘,姐姐…發生什麼事情…。外麵那麼吵。”母親連忙安撫著炎裳哄她回去睡覺。炎洛便一下跑到了別院門口。
別院外,下人們慌忙的跑著,手中的火把和燭台火光攢動。仿佛能將這個黑夜照了個通明。
“婆婆,發生什麼事情了?”看到平時來送飯的婆子也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炎洛截住她問道。
那婆子平時倒也是個和藹人,此刻卻也趕集一樣:“大少爺死了!就剛才!晚上從宮裏喝了點酒回來,躺了沒一會就開始抽搐口吐白沫,大夫都還沒叫來就去了啊!我沒閑工夫和你在這扯了,你還是老實和你娘呆房裏別出來招事了啊。”邊說著,人就走了。
“洛兒,不是說了,不要往院子外瞎跑嗎。”本還想跟著去看看的炎洛被母親一把抱起:“跟娘回去,別在外頭招了什麼事。”
炎洛也沒掙紮,隻是伏在母親的肩頭,看著那些火光,離著自己逐漸遠去。
被母親抱上了床,掖好了被子。炎洛一把抓住了母親的手:“娘,出了什麼事,您都別離開洛兒。”
“不會的,睡吧。”母親在炎洛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記。炎洛閉上了眼睛。
正院裏,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忙活。
炎睦成望著躺在床上的兒子的遺體不覺就悲從中來,對於這個兒子,他是充滿了寄望和期許。本想著,在新皇登基,今晚的宴席,讓他跟著自己多結識朝中權貴。為以後的仕途之路打下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