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
“怎麼可能忘了呢?!”這個問題我老早就想問了,老板到底是哪年的老鬼?感覺好厲害啊。老板皮相這麼年輕,死的時候年齡應該不大,唉,真可憐。
“你如果很閑的話,可以去打掃一下衛生。”
誒?沒生氣?沒瞪我?老板肯定是已經被我的熱情感染了,覺得我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員工了吧,所以他打算珍惜一下我,不可以隨便對我發脾氣。
我覺得自己已經取得了初步勝利,不可以急著逼他,要慢慢感化他。
過了一會兒,黃昏過後,店裏的夜班便要開始了,最近夜班都是小雨在工作,我和她交班後,打算下班回學校。
這時門鈴忽然響起,我見來客人了,連忙先去招待,沒辦法就是太敬業了。
進屋的男人穿著黑色鬥篷,頭上帶著兜帽,看不清楚是什麼樣子。
反正晚上來這店裏的客人都不是凡人,著裝奇怪的有的是,我也沒覺得奇怪,招呼他進屋。
走近時,我偶然發現他袍子下的腰牌,上麵寫有“地府”二字,誒?是地府的鬼吏?
不過好像是官比較大的那種。
這男人來了以後也隻是找老板問了一些事情,沒有什麼特殊的地府,我便去收拾包,打算離開了。
我走過他身後,習慣性轉頭去看了眼,發現他轉頭望向那張人魚血骨燈。
“很漂亮的燈。”
“似曾相識嗎?”老板將那盞燈拿了過來,放在那男人眼前。
“我之前辦差事時見過。”那男人點了點頭,伸手撫摸這那盞銅燈,又問:“可以賣給我嗎?”
“不賣的。”老板搖了搖頭,招手讓我過去把燈放在櫃台後麵的成列櫃裏。
“這樣啊。”
那男人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一直注視著那盞銅燈,沉默不語。我放好銅燈後轉頭看他,卻發現他脫下了兜帽,露出麵容,他的眼角濕潤掛著淚珠,緊閉著雙唇,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
老板看了他一眼,說:“不是已經要放手了嗎?”
“是啊...是啊...放手了....”
那男人垂首轉過身,黯然寂寥的樣子讓人心疼。
這是趙琨說的那個管事?
或者說....
高湛....
他轉身離去,打開門,停步戴上了兜帽,好像微微側了下頭,像是要轉頭再看,卻停住了動作,複而抬步離去,走進那陰間的濃霧之中,不見了身影。
我忽然好像幻聽,聽見有人在喊:“步落稽....”
聲音不大,好像又沒有喊一樣,那是綠霧的聲音?
我連忙去看人魚血骨燈,發現那盞燈忽然又燃起來了,綠焰搖曳著,映出一副畫麵。
東海之畔,小小的孩子望著大海,孤零零的一個人,咆哮地好浪仿佛輕易就能將他卷走,鮫人從水裏走來,溫柔地望著他。
他說:“姐姐,你好美啊。”
年輕的鮫人臉頰有些泛紅,問他:“你一個人嗎?”
“嗯,步落稽一直都是一個人。”小孩點點頭,用他稚嫩的聲音說著自己的孤獨。
“姐姐,你可以陪我玩一會兒嗎?”
“好啊。”
綠霧可曾恨過高湛?或許隻有她自己才懂得,當她離開大海,當她遇見他,那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沒有給過她機會去後悔過。
她在海棠樹下等他,等了好久,才等到他,回眸間,才知道那是愛啊。
“這次我離開你,是風,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擺一擺手,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
----鄭愁予《賦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