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節(1 / 1)

駐紮在上崗關隘的金兵完顏洪部,早有流星探馬報來韓可孤的兵馬動向,自然森嚴壁壘,肅陣以待。隻是自從上次門地之戰,折兵損將,出乎意料的吃了場大虧,至今還不曾緩過元氣。戰況上報,除了挨一場訓誡,減員卻不曾給與補充,不免有些勢單力薄的感覺。

本來臨敵怯陣就犯了兵家大忌,金兵待看到對麵敵陣中支架著的幾十台“發機飛火”,陣前又有一排排手執床子弩夯壓而來的弩箭手,更覺心驚膽戰了,雖然平日都自詡奮勇無敵,悍不怕死,但那隻是針對弱與自己的敵人而言,被一把火生生燒成焦碳,想想都不免恐懼。

這“發機飛火”乃是古時煉丹師在煉製丹藥時,發現硫黃、焰硝、和木炭的混合物有燃燒和爆炸能力。逐漸以“伏火礬法”延展成‘‘伏火硫磺法”製造成火藥。至唐朝時期,機巧能工將其應用到戰爭之中,研發出“發機飛火”,即用拋石機投擲火藥包,形成燃燒性兵器,傳承至今。宋朝東京開封府設廣備攻城作,其中便專門有開發生產火藥武器的部門。宋神宗趙頊時,邊防軍鎮中已有大量配備,曾經威懾四方。似這等能夠襄助爭霸天下的堅兵利器,各國誰不垂涎。奈何宋朝深知其中的重要性,對製作工藝嚴苛保密,絕不允許泄露。金朝軍政部門多次遣間派諜,不惜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費盡心機也不曾盜取得分毫核心機密。那承想竟被遼人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在不覺間便奪了先機。遼道宗時,就在析津府、建康府等地設有火藥兵器製造坊,大量生產。水軍最先給予了配備,使其國防軍事力量一時無兩。

早年間在戰場上女真人就曾吃過這“發機飛火”的大虧,宋靖康元年,金舉兵攻打汴梁城,在金兵疾馬鐵蹄踐踏之下,外城很容易的便被攻破,邕守馬一成及其部下都統裘玉風投降,時任征南大都督的宗瀚轄五萬大軍圍內城久攻而不下,處於僵持狀態。十餘日,堅守內城的宋朝京城四壁守禦使李綱果斷下令,以“發機飛火”兜射剛剛研製成型的蒺藜火球。炮石燃之,打入金軍營盤之中,落地聲如雷霆,震得氈帳皆崩,火光撲閃,煙氣漲出天外,軍皆驚呼,燒斃驚死者不計其數,火熄視之,灰燼無遺矣。其役是宗瀚為數不多的幾次敗績之一,被他視為終生恥事。也給向來自詡征殺戰陣,所向披靡的金兵留下了對火器攻伐無比恐懼的陰影。加之前些時日在門地戰場上又差點被床子火弩殺了個片甲不存,心中餘悸還未消退。

戰前畏縮是極其嚴重的事情,而且還是在與被視作羔羊的懦弱遼人的對決戰場之上,簡直就是金族的恥辱。這麼多年來,幾乎沒有人能讓戰無不勝的大金勇士感到恐懼。完顏洪看到此景,再見以往視金軍似虎狼,怯弱如鼠輩的遼國兵將今天像打了雄雞血一樣挺胸疊肚,耀武揚威。聯想昔日門地一敗,備受到同僚們的嗘落嘲笑,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不覺震怒衝昏了頭腦,不在理會後果,當即親自率領五千精銳而出。

完顏洪,正宗的女真族血統,身軀魁梧壯大,虎背熊腰,有二十多歲年紀,一對濃眉上挑,殺氣極重,黑亮的臉膛,豹眼透著淩厲的殺氣,讓人不由自主心驚肉跳。身上披掛大葉金甲,乃是少年初征,與宋國人作戰時繳獲的戰利品,堂皇大氣,沉重堅固,頗為喜歡。手中擎一把狼牙大棒,威猛滲人!身後的一幹甲兵雖然初時有些膽怯遼人的火器厲害,但終究血液裏充斥著女真族彪捍無畏的秉性,此刻見主將一馬當先,又有嚴苛的軍法壓製,便就亡命追隨,鐵騎如一道洪流,奔騰激躍,聲勢浩瀚。

勒馬站立在對麵臨時營帳的轅門之下,李長風看著敵方幾千兵勇在完顏洪的率領下悍不畏死的湧上戰場,不禁感慨:“我大遼兵佐若皆具此膽氣雄心,國事何至不堪如斯!”

同陪在他身後瞭陣的陳偉園接口道:“李大人無須悲觀,且看今日韓公與諸位大人領導下的北安之州兵豈不與往昔有了天壤之別,長此以往,何愁不能以點而帶麵,全國鎮勇爭相效仿,為之做大改觀也!”

“但願吧!”李長風看得透徹,積習難返,各鎮府役兵或畏敵如虎,拘蹙不前,或恃強跋扈,褻瀆號令,又豈是以幾人之力可以帶動改正得好的。即使是現在的北安州也還良莠不一呢!隻是不願冷了陳偉園的一片熱情,順口敷衍作答。

此時,完顏洪己率隊衝到了兩軍陣前,遙向對麵陣中正立馬於門旗之下靜候來敵的邢之民、何子衝,也不通告姓名,大聲咆哮:

“遼國小兒,某不去攻伐爾等也就罷了,汝竟敢找上門來捋咱家的虎須,簡直不知死活,今日便要讓爾等嚐嚐我大金勇士的厲害!”話說得殺機衝天,眼神透露著凜凜寒氣。

初時,轅門觀戰的李長風還擔心何子衝個性魯莽,被完顏洪的這一番言語激將,忍不住血勇,拚上陣前廝殺,壞了戰前預製的布局。那知道憨率之人也有其狡猾的一麵。他正百轉著不吃虧的心思,豈會放著能夠便宜取勝的火器不用,而去玩命拚死?果然如韓大人評價,何子衝粗中有細,有著幾分三國蜀將張翼德的資質。